中東與中西部的不安交匯 - 彭博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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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客們進進出出於伊拉克肉店,忙着他們的下午雜務。屠夫們用鋒利的刀具迅速切割牛肉和羊肉,偶爾用沾滿血跡的手擦拭白色圍裙。在生意冷清的時候,談話轉向戰爭——一位屠夫漫不經心地靠在櫃枱上,玩弄着念珠,目光呆滯地盯着地面。
戰火紛飛的巴格達?再猜一次。這是底特律,約有50,000名伊拉克人居住於此,是中東以外最大的聚集地之一。幾乎所有人都是迦爾底亞人(cal-DEE-an),羅馬天主教徒。迦爾底亞人常常在《舊約》的篇章中被提及,自世紀之交以來,他們與黎巴嫩人、巴勒斯坦人、敍利亞人、穆斯林伊拉克人及其他中東人一起,時斷時續地遷移到摩城。所有人都被良好的工作機會和比他們在家鄉更穩定、繁榮的生活所吸引。
威脅。戰爭正在侵擾這個夢想。這裏的迦爾底亞人突然成為憤怒、威脅甚至攻擊的目標。在戰鬥開始前,兩名身穿軍裝的男子在底特律向一位迦爾底亞商店老闆開火,當時他正要上車。他們沒有擊中。但已經有更多暴力的承諾,比如另一位底特律東區商店老闆接到的電話:“如果伊拉克軍隊‘殺死一個美國人,我們就殺死你們200個。’”迦爾底亞人也在更隱蔽的方式中感受到仇恨。法雷斯·利亞託(Fares Liato),一位在底特律郊區經營啤酒和葡萄酒商店的老闆,自8月2日伊拉克入侵科威特以來,生意下降了20%。
到目前為止,伊拉克社區沒有人受到嚴重傷害。但緊張氣氛顯而易見。當我走進七英里路上的S&J肉市場時,談話戛然而止,十幾雙懷疑的眼睛轉向我。我與第一位交談的屠夫假裝不懂英語。在温和的勸説下,一位顧客,林內·薩爾莫(Rinne Salmo),開始小心翼翼地交談。“每個人都在祈禱和平,”他説。與此同時,街道下一個街區,伊拉克麪包店的老闆在建築物前面塗掉了名字,並拆除了門上懸掛的標誌。
緊張局勢已經蔓延到底特律地區的阿拉伯裔美國人社區,該社區有30萬人,是美國最大的阿拉伯裔社區。在底特律郊區的迪爾伯恩福德森高中,約一半的學生是黎巴嫩裔美國人,籃球比賽上出現瞭如此多的敵意,以至於會議官員考慮取消剩餘的賽季。戰爭剛開始後,底特律警方報告稱,他們突襲了一個簡陋的後巷炸彈工廠,青少年們正在組裝炸藥,準備炸燬該市的阿拉伯裔美國人經營的便利店。
人們擔心該地區的阿拉伯人口使底特律成為恐怖襲擊的主要目標。1月18日,市長科爾曼·楊宣佈進入緊急狀態,並請求州長派遣密歇根國民警衞隊來幫助保護可能的目標,例如底特律大都會機場和通往加拿大的底特律河隧道。楊的舉動激怒了這裏的阿拉伯裔美國人社區。
家庭紐帶。阿拉伯人開始在19世紀末抵達底特律。但第一次大規模湧入發生在1900年至1924年間,當時城市蓬勃發展的汽車工廠吸引了來自世界各地的移民,迅速使城市總人口增加到超過100萬。1924年至1968年間,由於美國法律限制移民,人口增長放緩。在法律放寬後,又一波來自中東的移民湧入。
在過去的22年裏,當地的哈勒迪亞人口從3500人激增到約50000人,家庭成員們辛苦掙夠錢來接妻子、父母和兄弟姐妹。金融規劃師賈馬爾·沙拉爾説,他曾與15位親屬住在底特律西區的一套普通三居室住宅中。他的父親在附近經營一家社區市場,並僱傭了大部分大家庭成員。這種工作在這裏已成為一種傳統:哈勒迪亞人在該地區擁有約2000家小市場和便利店。
不僅是因為這裏的工作吸引了迦爾底人來到美國,他們也感到被迫離開家鄉。在伊拉克,90%的人口是穆斯林,迦爾底人表示他們被視為二等公民,無法獲得政府職位和最好的工作。自從薩達姆·侯賽因在1970年代鞏固權力以來,他們説,對他們的壓迫加劇了。
但是,當盟軍在1月16日出動解放科威特時,這裏的情緒複雜,反映出一種悲慘的兩難境地。我與之交談的迦爾底人將薩達姆描述為一個兇殘的暴君,他們希望看到他被打倒。事實上,許多人讓我發誓不使用他們的名字,因為擔心如果這篇故事的副本落入當局手中,他們在伊拉克的親屬會受到傷害。與此同時,他們對旨在推翻薩達姆的空襲感到不安。當賈馬爾·沙拉爾觀看他家鄉巴格達首次空襲的模糊新聞畫面時,他説:“我感到非常沮喪,因為我知道會有人必須死去。”
兄弟對兄弟。迦爾底人在戰爭中可能會成為雙重失敗者。許多人有親屬參與沙漠風暴。同時,其他家庭成員則處於美國的火力之下,其中許多人在伊拉克武裝部隊中。“兄弟們在互相廝殺,”承包商和房地產開發商弗朗西斯·博吉説,他有兩個姐夫和幾個表親在1980年離開的伊拉克。一位在S&J肉市場的顧客解釋説,他在伊拉克軍隊中的表兄在科威特踩到地雷被殺。市場上的另一位迦爾底人插話説,他在沙特阿拉伯的美國空軍中有一個表兄。
恐懼的寒意傳播得很遠。一個曾在巴格達軍隊服役的男人告訴我,他的兄弟在伊拉克被絞死了。我們談了大約五分鐘,他沉思了一下,然後伸手輕輕撕下我筆記本上的一頁,把它揉成團,放進了他的口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