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和國不再感覺如此偉大 - 彭博社

在一天結束時，米歇爾·羅卡爾沉沉地坐在他那裝飾華麗的18世紀巴黎辦公室的沙發上，總結他作為法國總理的長期目標。“歐洲，”這位身材瘦小的羅卡爾一邊喝着蘇格蘭威士忌，一邊抽着濃烈的高盧煙。“這就是我的目標。其他一切都隨之而來。”

但如今，羅卡爾對統一歐洲的夢想正在暗淡。德國總理赫爾穆特·科爾在經濟政策上獨自行動，並對歐洲貨幣聯盟這一法國的關鍵目標冷淡。歐洲對海灣戰爭的矛盾態度——從好戰的英國到和解的意大利——表明政治聯盟是一個複雜的問題，可能證明只是一個空想。而現在，法國的希望又面臨另一個令人清醒的現實：他們近年來的經濟奇蹟突然支離破碎（圖表）。

在海灣戰爭緊張局勢開始之前，經濟已經在放緩。但隨後，在第四季度，國民生產總值萎縮了0.4%。第一季度可能更糟。隨着戰爭的開始，1月份汽車銷售暴跌了20%。顯然，法國正跟隨英國進入衰退——成為第一個進入衰退的大陸大國。

衰退在一個不太舒適的時刻襲擊了法國：這是一個國內社會不安和對法國在歐洲地位的不確定時期——這些擔憂已經持續了數月。工人和學生一直在要求重組經濟的成果。德國的統一激起了舊有的恐懼。而海灣戰爭則引發了對法國世界角色的不安。法國人看到他們與阿拉伯國家的特殊關係受到威脅，並擔心來自居住在法國的500萬北非穆斯林的反彈。

電力檢查。但新的經濟脆弱性最威脅法國在歐洲的目標，特別是如果它使法國社會主義領導人重新回到他們舊的干預主義方式。隨着經濟放緩，潛在的法國保護主義情緒可能變得更加明顯，引發歐洲共同體內部的激烈爭論。儘管歐洲共同體取消貿易壁壘的最後期限不到兩年，但對陷入困境的法國國有企業提供更多援助的壓力已經在增加。

法國的新不滿可能會產生廣泛的影響。法國希望建立一個經濟緊密相連的歐洲，包括共同的貨幣政策。它還支持共同的防務和外交政策。法國人認為，這些成就將對日益增長的德國實力形成制衡，他們認為1980年代的經濟復興是實現其目標的工具。但經過十年的工業重組，花費國家數百億法郎和數千個工作崗位，法國的情況並沒有比勉強維持好多少，而德國卻在不斷前進。德國在汽車、機械、電子和化學領域已經領先於法國。它很快可能在航空航天領域超過法國。

法國不太可能能夠大規模、永久性地迴歸舊習慣，以重新振興其工業。首先，它的資源有限。經濟衰退意味着税收收入急劇下降，但由於戰爭，支出卻在上升。事實上，政府對國有工業公司的資本注入在1986年達到了42億美元的峯值。今年，政府預計將注入14億美元。

手掌向外。儘管如此，增加股權注入的壓力正在加大，特別是隨着國有企業的債務增加，這些企業佔國內生產總值的25%，而德國為11%，英國為3.5%。許多國有公司正在尋求特別的研發補助。比如，Groupe Bull希望國家能為22億美元的計算機開發項目提供至少20%的資金。儘管財政限制，社會黨人如果經濟危機真的加劇，將很難抵制不斷增加的援助請求——即使在自由市場的歐洲共同體中發放現金會在其盟友中引發政治風暴。

對於自由市場支持者來説，法國可能意圖的一個不祥跡象是2月份向法國航空公司提供的約4億美元的政府股權補助，這是一家因戰爭導致交通萎縮而陷入困境的航空公司。官方説，這筆資金是為了資助計劃中的飛機採購，但懷疑者認為這只是一次簡單的救助。

其他國有的法國公司也在尋求幫助。掙扎中的電子巨頭湯姆遜需要現金來償還債務並開發高清電視。而航空航天公司則希望獲得幫助，因為疲軟的美元正在影響其組裝的空客飛機的收入。

政府官員堅稱這些是他們即使在好時光也會進行的投資。到目前為止，首相羅卡爾正在阻止工業部長羅傑·福羅的更大援助壓力。羅卡爾是一位從左翼激進分子轉變為務實主義者，他發誓在經濟衰退期間保持緊縮的管理風格。他已下令削減25億美元的政府預算，以抵消海灣戰爭的費用。他表示，他將抵制大規模赤字，就像他去年抵制工資上漲的壓力一樣，這使他與其他社會黨人疏遠。“我們的經濟仍然太脆弱，”羅卡爾説。

經濟衰退顯示法國的企業重組仍然任重道遠。那些以猛烈姿態走向全球的法國收購者現在被迫收縮。化工巨頭羅納-普朗克去年收購了美國製藥公司羅爾，1990年的收益驟降52%，並計劃削減開支。去年收購了美國鋼鐵製造商J&L Specialty Products Corp.的巨型鋼鐵生產商Usinor Sacilor的利潤也下降了一半。而陷入困境的米其林則將資本支出削減60%，這是其去年5月以7.15億美元收購優尼羅亞·古德里奇輪胎公司的結果。

與法國經濟困境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其對美國主導的反薩達姆·侯賽因運動的新熱情。這部分源於純粹的自利。由於波恩在海灣戰爭中只扮演了有限的角色，“法國希望站在正確的一方，以顯示它擁有一些德國人沒有的歐洲資產，”倫敦國際事務皇家研究所的海倫·華萊士説。

如果總統弗朗索瓦·密特朗沒有支持沙漠風暴行動，他可能會被排除在戰後中東政治秩序之外。他也可能無法在未來的歐洲和北約安全戰略中發揮核心作用。隨着蘇聯強硬派的勢力上升，密特朗希望美國軍隊留在歐洲作為威懾。

急性貧血。但即使法國加強其安全角色，德國的經濟實力也在增強。德國的1.8萬億美元經濟突然比法國大40%。一年前，它僅比法國大25%。隨着東德的重建，這一差距只會擴大。

羅卡爾一直在嘗試通過一種奇特的里根經濟學與國家指導的混合方式來加強法國企業抵禦德國的衝擊。作為供給側經濟學家，他削減了對再投資企業利潤的税收。然而，他也補貼企業研究，並促使國有公司向海外擴張。

直到法國經濟出現疲軟，羅卡爾的經濟計劃幾乎沒有受到挑戰。但經濟衰退現在對法國的經濟方向和突然看起來有些虛假的“奇蹟”提出了重大考驗。同時，強大的東鄰的日益崛起開始對法國形成壓力，因為法國試圖保持自第二次世界大戰以來在歐洲施加的影響力。

對於這個大陸的第二大強國來説，這是一個困難的時刻。甚至查爾斯·戴高樂所建立的核打擊力量也不再重要。隨着德國的統一和冷戰的結束，“法國是最大的輸家，”一位美國外交官説。米歇爾·羅卡爾和他的社會主義同事們將在未來幾個月裏充分發揮他們的高盧智慧，以證明他是錯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