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生物學家才能愛的風吹荒涼 - 彭博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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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個寒冷的星期天早晨,船長羅恩·萊文在金門大橋旁航行,思考着是否應該繼續前行。“這是我見過的最濃的霧,”他説,擦拭着沾滿露水的鬍鬚,眯着眼睛看向霧中。但這並不是一次休閒旅行:他的35英尺長的帆船納烏西卡正在為一羣躲在法拉隆羣島東南島上的生物學家運送丙烷和急需的食品,這裏是一個棲息着許多海鳥和海洋哺乳動物的保護區,幾乎是阿拉斯加以外最可能找到的地方。因此,萊文做了他12年來一直在做的事情:他收緊雨衣,設定了正西的航向。
在一個晴朗的日子裏,舊金山的居民可以隱約看到法拉隆羣島,距離他們的海岸27英里。但很少有人會去那裏。經過五個小時的波濤洶湧,我們終於到達了這條六英里長的島嶼鏈——七個直立的花崗岩和泥土拳頭,黑色的身影映襯在灰色的天空下。由於沒有停靠的地方,萊文駛入了東南島附近的一個小海灣。我和一位生物學家蜷縮在一個厚重的塑料平台上,緊握着濕透的繩索,隨着起重機將我們吊起100英尺高,最後在混凝土着陸點上輕輕一撞。
在春季和夏季,來自大陸的點雷斯鳥類觀察站的多達八位生物學家居住在東南法拉隆島上一座覆蓋着地衣的白色木瓦房中。他們過去22年的任務是記錄和繪製每一種在附近游泳、飛翔或爬行的生物的社區。填滿一個又一個活頁夾,他們編寫關於遷徙和繁殖習性的筆記,並分析從自然種羣週期到污染影響的所有內容。
隱居並不一定意味着寧靜。從三月到八月,這個100英畝的島嶼被25萬隻海鳥覆蓋,進行着不停的繁殖狂潮。生物學家比爾·西德曼和他的同事們捕捉小鳥,稱重,並詳細記錄任何帶有前幾年在島上標記的鳥類。手持望遠鏡,他們在狹小的木質觀察站中進行兩個小時的輪班,觀察這些鳥類,以及其他四種海豹和海獅,它們也將這些島嶼作為約會之地。
許多研究成果被世界其他地方的生物學家使用。早在1971年,84萬加侖的石油泄漏到法拉隆羣島的海灣,導致2萬隻鳥類死亡。在那次事件和後來的事件中,“法拉隆羣島為一個模型提供了基礎,該模型顯示了生產力和種羣將如何受到影響,”波因特·雷耶斯的執行董事勞裏·韋伯恩説。
她的團隊還提供了令人沮喪的數據,顯示商業網捕魚如何對海鳥種羣造成毀滅性影響。潛水捕魚的鳥類被網纏住而淹死。1987年,加利福尼亞州立法機構在法拉隆羣島三英里內禁止使用刺網捕魚,此前那裏的生物學家估計,網具在近年來導致數萬只鳥類死亡。其他經過仔細監測的致命因素包括塑料六包帶,這些帶子會勒死野生動物,以及鳥類誤認為食物並餵給幼鳥的瓶蓋。來自灣區的有毒化學物質以未知數量滲入海洋,被認為削弱了一種名為斯特勒海獅的大型海豹的免疫系統,導致死胎幼崽的激增。同時,魚類也在研究中,關注從1946年到1970年使用的大陸垃圾場滲入海洋的放射性顆粒。據信,多達四分之一的47,500個55加侖的鋼桶原子實驗室和工業廢物可能已經破裂。
‘嘈雜而混亂。’ 雖然生物學家們非常小心地保護那些以法拉隆羣島為家的動物,但這種善意並不總是得到回報。西方海鷗在繁殖季節的高峯期相當具有攻擊性,有時會俯衝襲擊生物學家,用腳撞擊他們的頭部。“這不是一個寧靜的地方,”西德曼説。“這裏非常嘈雜和混亂。”而且人們永遠不知道從上方會有什麼其他驚喜。“無論你走到哪裏,你都面臨着被鳥糞砸到的巨大危險,”生物學家鮑勃·博克爾海德説,他在島上工作期間,無論晴雨都穿着防水外套。被低低的旋轉霧氣籠罩,這些島嶼在17世紀時甚至對勘測它們的西班牙探險者來説也顯得陰森。兩個世紀後,海豹獵人隨之而來。有人報告説,一個可能是與獵海豹者一同來到東南法拉隆島的女人的幽靈在懸崖上方漂浮。空船衝上岸,幾名工人在19世紀末的“蛋戰爭”中互相殘殺,當時收集了超過1200萬隻鳥蛋,餵給飢餓的淘金者。
生物學家們詳細談論島嶼的歷史。“我到了一個地步,即使在島外,我也一直在想着它,”博克爾海德説。他們在風中搖擺的房子的牆壁上掛滿了鳥類圖表和海洋哺乳動物的照片。一個被鯊魚咬過的塑料船的殘片像獎盃一樣掛在客廳裏。生物學家們與外界的聯繫很少,除了在週五晚上,他們中的一些人會闖入通常無人居住的海岸警衞隊房子裏觀看《達拉斯》。
鯊魚攻擊。當然,他們的生活圍繞着這些動物。奧裏安·威廉姆斯,一名在東南島上待了六週的實習生,沿着一條狹窄、雜草叢生的小路走向一處受到一羣海象青睞的海灣。即使在她準備離開島嶼時,她也忍不住數着是否有新來的海象。在大約50只豐滿的海象中,她注意到一隻小海象的奶油色肚子上有血。“鯊魚攻擊,”她説,指着那塊紫紅色的肉。她對這隻小海象輕聲細語,想知道它是否能活過這個破損的傷口,然後補充道:“我會想念這個地方。”
自1969年以來,當東南島被美國魚類和野生動物服務局納入更大的法拉隆國家野生動物保護區時,近32名工作人員每年在這些島嶼上待兩週到六個月。幾位志願者,如計算機顧問萊文,進行補給旅行或在東南島上協助生物學家,待上幾周。整個項目的年度預算僅為25萬美元,資金來自於撥款和個人捐款。
揹着行李袋和揹包,乘客們正準備返回舊金山。我們談論着我們對這次旅行的厭惡。不僅要應對暈船,還有一些人可能再也不會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