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萊斯勒再次面臨緊要關頭 - 彭博社

“如果你不害怕，那你就太愚蠢了，不能在這裏工作。”

--李·艾柯卡在十二月的高級管理會議上

他依然像往常一樣自信滿滿，氣勢洶洶。66歲的李·艾柯卡並沒有失去那種讓他在十多年前克萊斯勒公司面臨破產時成為國家英雄的強勢風範。沒有多少首席執行官能像艾柯卡那樣抓住你的衣領。作為克萊斯勒的企業代言人，艾柯卡總是在汽車製造商似乎最接近深淵時，展現出他最精彩、最具戲劇性的表演。

在接下來的幾個月裏，你可能會在電視上看到更多艾柯卡的激烈面孔。儘管克萊斯勒在過去十年中實現了驚人的扭轉，但它在1990年代進入競爭激烈的全球汽車行業時，處於極度危險的境地。克萊斯勒目前的許多困境直接歸咎於艾柯卡。但還有一些問題超出了他的控制範圍。

今年晚些時候，日本本田汽車公司可能會超過克萊斯勒，成為全國第三大汽車生產商。克萊斯勒的小型貨車、吉普車和卡車在整體車輛方面仍然給它帶來了相對於本田的優勢。即便如此，這對成立於1925年的克萊斯勒來説，將是一個嚴重的心理打擊，創始人是富有進取精神的機械師沃爾特·珀西·克萊斯勒，曾經擁有德索托等備受珍視的美國品牌。五年後克萊斯勒在行業中是否仍會有一席之地，仍然是一個懸而未決的問題。關於克萊斯勒可能很快被像標緻或菲亞特這樣的巨型外國汽車製造商收購的猜測仍在持續。兩家公司都否認了這些傳聞。另一個變數是洛杉磯投資者柯克·凱爾科裏安，他持有克萊斯勒9.8%的股份。艾柯卡本人認為克萊斯勒需要更具全球化的存在，去年甚至與菲亞特進行了關於合資或完全合併的短暫談判。最終，菲亞特卻退縮了——這並不難理解。

養老金困境。克萊斯勒正面臨巨大的財務壓力，恰逢其面臨一項關鍵的五年、150億美元的產品開發計劃。該公司的汽車業務去年出現了20億美元的負現金流，其資產負債表上有高達36億美元的養老金負債未得到充分資金支持。儘管克萊斯勒的資金大約有30億美元的現金和可交易證券，但根據普天壽證券公司，預計該公司在1991年將面臨7.5億美元的現金流短缺。

財務危機迫使克萊斯勒在三月初尋求銀行更寬鬆的貸款條件。作為交換，它的備用信用額度可能會從26億美元縮減到17億美元。為了節省現金，克萊斯勒董事會在3月7日將季度股息削減50%，降至15美分。儘管雅科卡曾長期保證股息不會在“核戰爭”之前受到影響。

末日尚未降臨克萊斯勒位於高地公園（密歇根州）的總部。雅科卡正在全力以赴地尋找削減更多成本的方法。公司宣佈將董事會成員從18人削減至13人。克萊斯勒正在準備新的吉普車、小型麪包車和乘用車，這些車型可能會恢復急需的動力。因此，雅科卡可能仍能利用當前的困境將克萊斯勒轉變為一個更精簡、更具競爭力的對手。通用汽車董事長羅伯特·C·斯坦佩爾説：“我總是認為，寫書的人很可能會在課程中獲得高分。”

然而，前方仍然有許多不祥的問題。在經歷了多年的驚人增長後，克萊斯勒的明星小型麪包車——佔公司銷售車輛的五分之一以上，並且貢獻了超過50%的運營利潤——以及其吉普品牌的現金流並不像以前那樣強勁。這令人擔憂，因為克萊斯勒的新一波LH車型，這是自1980年以來汽車製造商首次進行的全面工程升級，將要到1992年底才能在展廳中亮相。

與此同時，福特汽車公司和日本競爭對手們將目光集中在了迷你麪包車和吉普車系列上，推出了他們自己的新款豪華車輛。令人震驚的是，福特探險者在去年的越野車銷售中超越了吉普大切諾基。豐田汽車公司和馬自達汽車公司也推出了迷你麪包車，以與克萊斯勒的Voyager和Caravan車型競爭。對克萊斯勒幾乎所有迷你麪包車所使用的電子Ultradrive變速器可靠性的嚴重批評並沒有改善情況。與此同時，該公司在其克萊斯勒、道奇、普利茅斯和鷹牌汽車系列上虧損。

在經濟衰退的前兩個月，克萊斯勒的汽車和卡車銷售下降了24%，迫使雅科卡停工。銷售損失，加上計劃中的2.57億美元的會計變更減記，確保了第一季度的虧損。如果克萊斯勒自己保守的1991年銷售預測成立，銷量的下降可能會抹去“約4億美元的税前損失”，首席財務官傑羅姆·B·約克估計。總的來説，預計克萊斯勒在1991年將虧損8900萬美元，銷售額為277億美元。

在許多方面，雅科卡因錯失機會而付出了沉重的代價。在1980年代中期和後期，當克萊斯勒獲得80億美元的鉅額利潤時，他在新車開發項目上的投資卻很少，這些項目現在可能幫助克萊斯勒度過艱難時期。相反，他花費6.37億美元通過收購高爾夫流航空公司（Gulfstream Aerospace Corp.），一家企業噴氣機制造商，來實現多元化。克萊斯勒還花費14億美元回購股票。此外，雅科卡還花費約1500萬美元收購了意大利奢侈品牌蘭博基尼。

儘管克萊斯勒後來以1.88億美元的利潤出售了戈爾夫流，但雅科卡現在承認他的多元化嘗試是一個錯誤。在這個過程中，他的一些神秘感也隨之消失。一位前經理表示：“感覺是時間真的讓公司落後了。他既是負擔也是資產。”

這並不是雅科卡期望的在克萊斯勒結束職業生涯的方式。就在一年前，雅科卡總是對他的退休計劃保持謹慎，似乎終於可以駕車駛向夕陽。他在傑拉爾德·格林沃爾德身上找到了一個有前途的接班人，這位精明的金融專家是他在70年代末從福特挖來的。但在6月，格林沃爾德突然辭職，去領導對UAL公司的員工收購嘗試。

緊急減肥。隨着克萊斯勒的前景迅速惡化，董事會已無限期延長了雅科卡的合同。目前，他身邊有兩位能幹的高管。克萊斯勒總裁羅伯特·A·盧茨是一位工程天才，曾是海軍陸戰隊飛行員，他的辦公室裏擺滿了汽車和飛機的模型和畫作。副董事長R·S·“史蒂夫”·米勒二世是一位才華橫溢且和藹可親的金融高管，同時也是底特律交響樂團的主席。但目前，克萊斯勒必須依靠雅科卡的老魔力。考慮到他在困境中管理和應對的能力，沒有人會輕易放棄這位主席。

事實上，雅科卡去年果斷採取行動，開始削減克萊斯勒的成本。他已經通過裁員和其他措施壓縮了15億美元，並確定了未來10億美元的節省目標。今年2月，公司宣佈將尋求額外的5億美元，總節省目標為到7月達到30億美元。這將是痛苦的：大約14%的薪資員工將被裁減。

克萊斯勒與三菱汽車公司的合作——兩者共同擁有鑽石星汽車合資公司——顯然教會了它如何以更少的資源運作。盧茨説：“我們就像一個體重300磅的人，已經減掉了100磅。我們只需繼續減脂，直到我們和最優秀的競爭對手一樣精瘦。”

這家汽車製造商還與供應商緊密合作，以消除浪費。即使是最小的細節也沒有逃過審查。一個例子是：Timken公司曾經用可重複使用的容器運輸其軸承，但克萊斯勒一直在其發動機工廠將軸承重新包裝到另一個容器中。在Timken的建議下，克萊斯勒開始使用原始容器——這一舉措將節省數百萬美元。在另一個案例中，Foamade Industries與克萊斯勒合作，使用一種更便宜的材料用於密封組件，從而每輛車節省了70美元。總共大約2300個類似的建議每年為公司節省了1.5億美元。

壞消息。雅科卡可能還會通過出售克萊斯勒金融公司約25%的少數股權來獲得現金，該部門提供汽車和卡車貸款以及其他貸款和保險。儘管該單位連續第七年實現穩健盈利，但與疲軟汽車業務的關聯促使標準普爾公司在2月份將克萊斯勒和克萊斯勒金融的信用評級下調至垃圾債券狀態——這一舉措大大提高了汽車製造商的借款成本。克萊斯勒已聘請投資銀行First Boston和黑石集團尋找合作伙伴。根據迪恩·維特·雷諾茲公司的説法，25%的股份可能會帶來6.25億到7.8億美元的收益。

在另一個方面，克萊斯勒正在努力讓消費者擺脱昂貴的激勵措施。到目前為止，該公司的平均激勵成本已從1990年的每輛車1200美元降至今年的平均900美元。這使得克萊斯勒有望在年末節省約6億美元的税前收入。然而，如果再爆發一次激勵戰，克萊斯勒將陷入困境。它手頭的現金比競爭對手少——而且借款成本更高。

雖然這樣的削減成本措施會有所幫助，但雅科卡面臨着一個更緊迫——也是關鍵——的問題，那就是應對Ultradrive的公關危機。今年2月，《消費者報告》刊登了一篇文章，抨擊電子變速器是“檸檬”，容易出現軟件故障和故障。考慮到它在該公司約60%的車型中是標準配置，雅科卡面臨着一個棘手的問題。

在文章發表的幾周前，雅科卡錄製了一條緊急信息，發給克萊斯勒的4000名經銷商：“我們現在面臨一個非常嚴重的問題，如果我們不迅速解決，可能會讓我們所有人都破產。”克萊斯勒花費數百萬美元免除保修自付額，提供備用車，並承擔因故障而受到不便的客户的其他費用。賓夕法尼亞州伊斯頓的克萊斯勒經銷商約翰·道布説：“克萊斯勒在承擔比以往更多的責任方面表現得非常好。”

對於加利福尼亞州索諾拉的埃米爾·S·杜利翁等客户來説，這種關懷來得再及時不過了。他的1989年普利茅斯Voyager小型貨車已經換了第四個Ultradrive。但這種關懷似乎正在取得成效。杜利翁説：“除了變速器，其他方面都很棒。我一直在認真考慮購買一輛新車。”

伊阿科卡還通過廣播來鞏固克萊斯勒的形象。在一則電視廣告中，他向公司的董事會發表了激動人心的演講，講述這家汽車製造商如何通過率先為其小型貨車配備安全氣囊而開創了先河。克萊斯勒確實是第一家，儘管伊阿科卡和許多底特律高管一樣，曾經批評過安全氣囊。

更大的切諾基。克萊斯勒面臨的最大挑戰將是贏得新一代買家——不僅僅是留住老客户。為了實現這一目標，伊阿科卡在多款新產品上進行了鉅額投資。首先是1992年的ZJ吉普車，這是切諾基的一個更大版本，公司希望它能將福特探險者甩在身後。這家汽車製造商還在準備一款新的全尺寸皮卡，一款時尚的復古外觀車型，應該能幫助克萊斯勒在這個盈利的細分市場中佔據一席之地。

不過，伊阿科卡的王牌是LH系列車輛，相當於克萊斯勒1980年代的K車系列。該系列將於1992年秋季推出，採用“前艙”設計，縮短引擎蓋並將擋風玻璃向前推，以提供更多的內部空間，而不增加汽車的長度或重量。它將成為從克萊斯勒紐約客到1995年推出的新小型貨車的基礎。伊阿科卡希望LH系列能為克萊斯勒的設計聲譽增添一些急需的魅力。

伊阿科卡一直催促管理層提前推出這些汽車——但未能成功。他也非常謹慎地保護着150億美元的產品開發預算。太多的利益攸關其中。“如果他們能順利推出LH項目，這將是公司的救贖，”位於加利福尼亞州聖安娜的研究公司AutoPacific Group Inc.的總裁喬治·C·彼得森説。

在那之前，雅科卡將依靠他的勇氣和危機管理才能來維持克萊斯勒的運轉。如果他再次成功實現扭轉，他作為美國商業的心臟小子似乎將得到保證。如果沒有，圍繞雅科卡的民間傳説可能會經歷一些戲劇性的修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