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行的未來 - 彭博社

想要一窺美國銀行業的未來嗎？考慮一下斯蒂芬·D·尼根的故事。1973年，這位亞特蘭大商人與一位合夥人湊齊了他們的積蓄，從亞特蘭大信託公司獲得了25,000美元的貸款，開設了Pleasant Peasant，一家時尚的餐廳。新業務大獲成功。但謹慎的地方銀行拒絕為擴展融資，超出前兩個地點。“我們必須找到一種方法來繞過銀行的暴政，”尼根回憶道。

因此在1988年，尼根找到了一個股權合作伙伴，位於紐約的Quantum Restaurant Group。Quantum資金的最終來源？一個由保誠保險公司、企業養老金基金和外國投資者主導的合夥企業。在Quantum的幫助下，尼根現在在亞特蘭大和華盛頓管理着19家餐廳，年銷售額達到2000萬美元。

尼根和成千上萬的其他商業高管已經開始理解國會和布什政府剛剛開始努力應對的事情：銀行業，至少是我們所知道的那種，正在消亡。受到眾多法規的限制，銀行正在失去其最有利可圖的市場。這促使許多銀行瘋狂尋找合併夥伴，因為該行業試圖減少其昂貴的過剩產能（第77頁41）。

小型參與者。許多監管較少的非銀行競爭者，如通用電氣、西爾斯·羅巴克、通用汽車和美國運通，現在提供各種銀行類服務。在華爾街的幫助下，企業正在出售越來越多的商業票據，這削弱了銀行的短期企業借貸業務。商業信用公司和保險公司正在積極提供長期融資。而且，提供比定期存款更高收益的貨幣市場基金，已經吸引了銀行存款基礎的大部分份額。“傳統形式的銀行已經過時，”銀行信託公司的首席策略師喬治·J·沃伊塔説。“如果你按照法律對銀行的定義進行業務，你將無法生存。”

銀行可能會在一些小眾領域如小企業貸款和支票清算中保持其主導地位。但最終，今天的大多數銀行將只是金融服務自由競爭中的另一組參與者，每個人都能夠侵入競爭對手的領域。領先的參與者可能不會是龐大的金融百貨商店，而是非常成功的小眾玩家。主要受益者將是借款人、儲户和投資者，他們將能夠以更低的價格獲得更廣泛的服務。

銀行在金融領域的主導地位的下降令人震驚。1974年，銀行持有的所有金融機構資產的37%。到1989年，他們失去了四分之一的市場份額，市場份額降至27%。即使在他們的核心業務——短期企業貸款中，銀行的市場份額也從1975年的近80%降至1989年的約55%。

尤其值得注意的是對底線的損害。銀行的盈利能力已經下降了二十年。根據銀行顧問大衞·C·凱茨的説法，1989年，10家最大的金融公司為其股東帶來了12.7%的股本回報；而他們最大的銀行競爭對手僅獲得微薄的0.4%。

監管和存款保險的結合是銀行困境的主要原因。聯邦存款保險長期以來使銀行，即使是管理不善的銀行，也比非銀行競爭對手更容易吸引資金。然而，商業票據市場和其他非銀行貸款設施吸走了一些最好的貸款業務。與此同時，銀行被禁止銷售許多受歡迎的金融產品，如保險和共同基金。銀行發現自己越來越受到誘惑，通過將存款投資於高利潤但風險較大的貸款來提升不斷縮減的利潤。他們的投資組合充斥着第三世界債務、槓桿收購融資和房地產開發貸款。

主要是由於一大堆不良商業房地產貸款，銀行在1990年僅在3.4萬億美元的資產上賺取了可憐的166億美元。數百家銀行倒閉，導致政府的銀行保險基金受到重創。該基金正在尋求至少700億美元的注入。

銀行的衰退財富在華盛頓重新引發了關於如何平穩過渡金融服務行業進入21世紀的辯論。布什政府提出了一項銀行法的全面改革，旨在解除行業許多監管束縛並改革存款保險。“我們必須現代化我們的銀行法律，以應對市場的現實，”財政部長尼古拉斯·F·布雷迪宣稱。

比政府提出的更廣泛的存款保險變革是必要的。保險覆蓋範圍應適當減少，以便銀行業能夠面臨更強的市場力量來吸引存款。這將有助於淘汰較弱的銀行，並增強倖存者的實力。

幾乎所有人都同意現狀行不通。“如果不對存款保險和銀行監管進行改革，”克利夫蘭聯邦儲備銀行行長W·李·霍斯金斯説，“銀行將逐漸從金融領域消失，因為不受監管的公司將越來越多地佔據它們的業務。”

然而，財政部的改革方案在今年國會中不太可能取得進展。許多銀行並沒有等待。一些大型銀行正在尋求在華爾街的投資銀行領域取得重大進展。其他銀行，如位於俄亥俄州哥倫布的Banc One Corp.，正在振興其分支網絡。這些銀行認為，行業無與倫比的分銷系統非常適合銷售消費產品。許多銀行準備在法律允許時銷售從保險到共同基金的各種產品。

這些舉措雖然在一定程度上緩解了銀行核心業務的廣泛侵蝕，但效果有限。最嚴重的是對其曾經盈利豐厚的商業貸款部門造成的損害。銀行現在面臨着像教師保險與年金協會這樣的強大競爭對手，這是全國最大的私人養老金基金，已經將近四分之一的500億美元投資組合直接借給了企業。

甚至電話公司也開始參與其中。美國電話電報公司的七年曆史的金融部門，AT&T資本公司，已經擁有50億美元的資產。而且它不僅僅是在為電話設備的銷售提供融資。它還在資助飛機和汽車租賃、能源聯合發電項目以及廣播收購。

一場洪水。誠然，一些非銀行貸款機構並未免於那些使銀行陷入困境的糟糕信貸決策。例如，通用電氣資本公司和西屋信用公司最近註銷了數億美元的不良貸款。然而，非銀行高管們仍然覺得他們有很大的優勢。“像AT&T和通用電氣這樣的大型工業公司更具可信度，因為銀行正面臨信心危機，”AT&T資本公司首席執行官托馬斯·C·瓦伊內特宣稱。

消費貸款，銀行為數不多的剩餘盈利領域之一，也正受到攻擊。如今，信用卡佔所有消費者借貸的30%，不包括抵押貸款。但銀行正在迅速失去對這一業務的控制，競爭對手如AT&T的通用卡和西爾斯的發現卡正變得越來越激進。在其頭12個月內，AT&T簽署了850萬持卡人，更多的申請者正在湧入。

許多銀行貸款，例如信用卡應收款，正被打包成活躍交易的證券，這給銀行帶來了長期的競爭問題。證券化的實現得益於計算機管理數據庫中信用信息的日益可用，這使得可以創建具有可預測風險的貸款包。

儘管華爾街公司承銷和交易這些證券，但銀行在證券化中一直是主要參與者。它們賺取打包費用。並且它們可以將貸款從賬面上移除，為新貸款騰出空間。“證券化將繼續擴展，”銀行信託公司的沃伊塔説。“將不存在長期持有貸款的情況。”

然而，通過允許貸款人發放並迅速處置貸款，證券化使得非銀行機構更容易進入貸款業務。看看在金融奇才們想出將住房貸款彙集成如今無處不在的房利美、房地美和房貸公司後，儲蓄和貸款機構發生了什麼。所有住房貸款中有一半是通過抵押貸款支持證券融資的。這吸引了銀行和其他貸款人進入抵押貸款業務，這幫助削弱了儲蓄機構存在的理由。

外國銀行對美國銀行構成了進一步的威脅。位於達拉斯的Oryx Energy Co.，美國最大的獨立石油和天然氣公司，在1990年不得不嚴重依賴外國銀行來處理本應是簡單交易的事情。Oryx需要借款18億美元回購一大塊股票，但美國對高槓杆交易的貸款限制使許多國內銀行望而卻步。“許多美國銀行要麼不願意，要麼無法參與為美國企業提供金融支持，”Oryx董事及前銀行家查爾斯·H·皮斯托爾説。

銀行對存款的輕鬆獲取正受到越來越多提供更高收益和更好服務的非銀行競爭者的威脅。貨幣基金現在持有近15%的傳統銀行存款。這些基金幾乎都允許通過支票進行有限的提款。隨着監管進一步放鬆，貨幣基金可能會變得像任何支票賬户一樣可獲取，可能提供24小時電話訪問和自動取款機鏈接。

眼睛和耳朵。位於巴爾的摩的T. Rowe Price投資服務公司是正在侵蝕銀行傳統客户基礎的共同基金公司的典型代表。其貨幣基金持有約60億美元的曾經屬於銀行儲蓄賬户的資金，1980年為14億美元，1985年為24億美元。4月份，税收貨幣市場共同基金的平均收益率為6.2%，而銀行為5.5%。

基金能夠提供這些收益是因為它們具有明顯的成本優勢。根據Price總裁詹姆斯·S·裏佩的説法，互惠基金公司的管理費用每年為每100美元資產80美元。

銀行家必須為多個分支機構和出納員支付費用，相對於存款的開支通常是三倍以上。

即使是銀行最珍視的功能，即作為貨幣政策的關鍵工具，其角色似乎也不再像以前那樣確定。歷史上，銀行一直是美聯儲的眼睛、耳朵和手臂。美聯儲通過向銀行注入準備金——貸款的原材料——來創造貨幣。在金融危機中作為最後貸款人的美聯儲使用銀行作為其渠道。

但批評者表示，銀行在履行職責方面表現不佳。看看當前的經濟衰退。儘管美聯儲多次降息，銀行仍在縮減商業貸款，這使得中央銀行更難結束信貸緊縮。美聯儲主席艾倫·格林斯潘告訴國會，銀行“創造了比我們預期的更緊縮的貨幣政策”。

美聯儲雖然有不涉及銀行的貨幣工具。比設定準備金要求更重要的是美聯儲通過買賣政府證券向系統注入或撤回資金的能力。在某個時刻，中央銀行可能會受到誘惑，邀請其他參與者，如商業信貸公司和共同基金，加入支付系統並開設準備金賬户。“如果有人取消了銀行，我們必須找到另一種方式來制定貨幣政策，我們會設計另一個系統，”一位美聯儲高級官員説。“這並不是不可能的。”

成本飆升。一個已有半個世紀的監管束縛使得銀行無法有效應對面臨的許多挑戰。銀行在證券、保險和房地產業務上基本上被禁止。由於其產品線有限，銀行無法最大化其龐大分支網絡的收益。監管增加了銀行的成本結構。它們必須支付高額且不斷上升的存款保險費。

此外，與通用電氣和西屋電氣的大型金融部門不同，銀行必須在聯邦儲備銀行對存款保持準備金。並且它們必須對監管監督做出反應。當監管機構對銀行發放的槓桿收購貸款數量上升表示不安時，許多銀行大幅減少了對高槓杆交易的貸款。

監管改革可以在很大程度上使銀行業更具競爭力。布雷迪藍圖將消除許多阻礙銀行進入證券承銷、保險和大多數非金融業務的障礙。然而，真正需要的是對存款保險的徹底改革。

存款保險通常被視為銀行業最強大的競爭優勢之一，也是每年耗費200億美元的政府補貼。然而，實際上它產生了有害的影響。基本上，存款保險使得行業免受市場紀律的約束。由於存款人沒有動力偏好某一家銀行，管理不善的銀行，甚至一些接近破產的銀行，能夠像健康、管理良好的機構一樣輕鬆吸引存款。北卡羅來納州温斯頓-塞勒姆的第一沃科維亞公司的董事長約翰·G·梅德林（John G. Medlin Jr.）表示：“過去三十年存款保險的濫用允許並鼓勵了金融系統的信用質量、貸款定價和資本緩衝的惡化。”一個明顯的跡象是：在過去十年中，1,086家銀行倒閉，是1934年至1980年間倒閉總數的兩倍。

布雷迪提案將把存款保險限制在每人每個機構10萬美元，低於目前的覆蓋範圍。這將有所幫助。但需要更激進的變革才能產生健康的銀行業。

更好的方法是將貸款與存款分開。聯邦擔保將僅適用於“狹義”銀行，這些銀行將被要求將存款投資於最安全的證券。銀行可以設立附屬機構，允許進行風險更高的貸款，並進入現在被禁止的證券、保險和其他金融服務領域。但這些活動都不能用受保險的存款進行融資。

這聽起來可能很未來主義。但休·L·麥考爾（Hugh L. McColl）已經在按照這些思路重組NCNB公司，這是一家積極進取的超級區域性銀行。位於北卡羅來納州夏洛特的控股公司的董事長設想一個核心銀行，接受受保險的存款以資助消費者和小企業貸款。一個獨立的非保險公司將作為投資銀行或商業貸款機構，為銷售額超過1億美元的公司提供服務。

一個替代方案是保持現有的存款保險制度，但減少補貼。在這種方案下，保險費將基於銀行投資組合的風險性，迫使銀行進行更保守的投資或接受更少的受保存款。

不幸的是，受到儲貸危機衝擊的國會立法者似乎不願意甚至不願意走得比政府提案更遠。如果銀行改革的推動失敗，政策制定者將錯失一個將美國金融系統帶入21世紀的重大機會。

在華盛頓辯論改革的同時，銀行家們一直在制定自己的改革方案——他們希望能讓自己在下個世紀生存下去的生存策略，無論國會發生什麼。一種流行的方法是思考更小。許多大型資金中心銀行意識到，他們希望成為所有客户的所有事物的夢想是一種代價高昂的幻想。紐約的化學銀行，仍在承受過去貸款錯誤的影響，現在專注於更接近本地的貸款——消費者和地方企業。“對於這個機構來説，貸款時尚的時代已經結束，”董事長沃爾特·V·希普利説。“中型市場客户是我們活動的主要推動力。”

美國銀行公司最近經歷了類似的轉型。其災難性的第三世界貸款和不斷增長的成本使其在五年前險些破產。然後它從外國貸款中撤回，削減成本，專注於利潤豐厚的消費市場。通過收購去年的七家失敗的儲蓄機構，美國銀行將自己定位為西部的主要零售商的戰略正在取得成效。去年，它連續第二年賺取了10億美元，成為第一家做到這一點的美國銀行。

其他銀行專注于堅持自己的業務。全國12,000家社區銀行通過專注於他們最擅長的業務，如小企業貸款和消費者貸款，避免了大銀行所面臨的問題。儘管對未來感到擔憂，社區銀行很可能會成為當前洗牌中最強的倖存者之一。

考慮一下德克薩斯州德克薩斯市的市長查爾斯·T·道爾，他是加爾維斯頓縣五家社區銀行的董事長兼首席執行官，總資產為1.86億美元。他的資產中約60%是個人貸款，平均為7,000美元，用於度假、醫療賬單和汽車購買等項目。其餘的則幫助資助小型家庭企業，從小型零售店到木材場和分銷商。“這些是高風險貸款——除非你瞭解你的客户，”道爾説。“你可以稱之為老式銀行業務，但它有效。”實際上，道爾的銀行去年為其股東賺取了17%到31%的税前回報。

許多贏家。一小部分主要的資金中心銀行，如銀行信託和摩根大通，已將目光投向華爾街。他們試圖在證券行業的遊戲中擊敗對手。從1979年開始，銀行信託卸載了其零售業務，轉型為服務大型全球公司的商業銀行。現在，它提供從交易和證券承銷到投資銀行諮詢的各種服務。由於該銀行大多數貸款是聯合發放或在二級市場出售的，因此銀行信託的資產負債表中70%由流動證券構成。只有30%是持有的貸款。這與傳統銀行形成鮮明對比，後者的比例正好相反。

儘管有這些創新銀行，但仍有數百家受傳統束縛的機構對變革感到恐懼。隨着監管改革或市場壓力的出現，毫無節制的競爭壁壘將逐漸消失，大多數機構不太可能生存下來。然而，倖存者將有更多空間進行創新，並擴展到現在被禁止的市場。

在新興金融服務行業的客户中，可能會有一些失敗者——但更多的是贏家。一些小企業——存款保險補貼的主要受益者——可能會看到他們的借款成本上升。但許多現在在銀行門口被拒絕的公司，可能會發現更容易籌集到他們所需的資金以推動增長。儲户也將享有更大的選擇，而那些願意接受更高風險的人將獲得更大的回報。

對於像亞特蘭大餐館老闆斯蒂芬·尼根這樣的朋友來説，簡而言之，如果一切如改革者所希望的那樣順利，“銀行的暴政”將被一種振奮人心的民主所取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