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機器 - 彭博社

五個月前，華爾街準備迎接最壞的情況。利潤在併購業務枯竭的情況下萎縮，企業成千上萬地裁員，曾經熙熙攘攘的曼哈頓金融區顯得異常空蕩。第一波士頓、謝爾遜·雷曼兄弟和保誠證券為了維持生計，從其富有的母公司抽取資金。似乎沒有什麼奇蹟能夠阻止1991年成為又一個痛苦的年份。

然後，它發生了。華爾街以可能是歷史上最好的季度強勢迴歸。拋開衰退，六家頂級上市公司在第一季度實現了超過7億美元的税後利潤，比去年增長了驚人的150%。這很難超越，但當前季度似乎又將成為一個受歡迎的時刻。

更令人矚目的是，華爾街的老牌明星——高費用的併購藝術家——卻不見蹤影。相反，新的明星是交易員。當然，交易一直是華爾街的重要組成部分，1990年時利潤已經開始增長。但它們被其他業務的損失所淹沒。然後，第一季度的市場條件——價格飆升和大幅波動——讓交易員們展示了他們的能力。交易員們在整個華爾街都取得了豐厚的回報。在所羅門公司，交易佔該季度12億美元收入的82%。即使在美林證券這家巨型零售公司，交易收入也飆升至5.5億美元，佔每一美元收入的28%，而1987年至1989年的平均水平為18%（圖表）。

華爾街經歷過其他利潤激增的時期，隨後又迅速下滑。這種情況可能會再次發生，尤其是如果市場突然變得不那麼波動的話。但有充分理由相信，這一利潤激增將具有真正的持久力，因為它反映了華爾街交易方式的根本變化。今天的交易員與往昔大相徑庭。曾幾何時，交易主要由依賴直覺和勇氣的人主導，而現在則由從學術界挑選出來的計算機高手驅動，他們在交易大廳中大展拳腳。這些所謂的量化分析師，運用先進的數學和物理科學法則於金融市場，發明了無數策略和一系列複雜的金融產品。交易已經變得高科技化。

量化分析師並不是華爾街的新面孔。各公司已經僱傭他們，並支付高額薪水，近十年來一直如此。但現在，這項投資正在帶來鉅額回報。它甚至有望解決華爾街最古老的問題——交易量的繁榮與蕭條綜合症。

自從交易員們在如今的華爾街下的榕樹下聚集以來，券商一直是投資者心情的奴隸。投資者越是買賣股票和債券，券商賺取的佣金就越多。但現在發生的事情是“行業的完全變化，人們並沒有意識到，”梅里爾全球股票交易負責人邁克爾·L·奎因説。通過為客户設計新的產品以對沖投資組合，量化分析師不僅為他們的公司創造了銷售收入，還創造了新的交易量。

同樣重要的是，證券公司正在使用定量技術為自己進行大規模交易以賺取鉅額利潤。重點正在從填補客户訂單的交易員（這是一項低利潤的業務）轉向為公司工作的交易員，那裏的收益豐厚。

衝突？不過，這也有一個缺點。通過比以往更多地參與這種高度保密的“自營”交易——公司為自己的賬户持有頭寸，有時持續很長時間——華爾街正在冒着更多的資本風險來押注市場。自營交易的擴張也加劇了華爾街與其大客户之間的緊張關係，後者擔心這些公司更偏向於自己的交易而非客户的交易。

如果你認為交易熱潮只是一個季度的短暫現象，那就看看一些大公司的情況。曾經無所不能的投資銀行家被迫讓步於交易員。在美林，最新的重組將交易主管提升為公司六個部門中的兩個的負責人，而商業銀行職能則被降級。謝爾森已提升了熱門交易員理查德·S·福爾德二世，與投資銀行家J·湯米爾森·希爾共同掌舵。但希爾已取消了雷曼的併購部門，並將銀行家重新分配到其他領域。另一方面，福爾德正在建立公司的交易業務。

在CS第一波士頓公司，艾倫·D·惠特是其新產品交易部門的首席執行官，是公司的主導人物——這一角色曾由投資銀行家布魯斯·瓦瑟斯坦擔任，他離開去創辦自己的公司。“在過去的一年裏，似乎併購的人已經成為過去的時代，”惠特説。

與合併費用所受到的宣傳形成對比，華爾街對其專有交易的規模和盈利能力保持沉默。根據麥肯錫公司的合夥人多米尼克·卡塞利的説法，客户交易仍然是華爾街主要的交易收入來源。例如，某家經紀公司購買國債，然後以加價或“價差”轉售，冒着自己的資本風險，僅僅是為了維持足夠的庫存以支持客户業務。

但專有交易正在趕上。它通常涉及某種形式的套利——試圖從在不同市場交易的類似證券之間的價格差異中獲利。交易員利用量化分析師開發的公式，觀察各種關係。抵押貸款相對於國債定價是否錯誤，或者德國債券期貨是否以溢價交易於德國債券？美國國債是否定價錯誤？如果答案是肯定的，策略就是：做空10年期債券併購買短期債券。為什麼？美聯儲決定降低利率對短期利率的影響更大，使其下降幅度超過長期利率。

一位所羅門公司的官員確認，在某些季度，專有交易的利潤超過客户交易的利潤。在摩根士丹利集團公司，董事長理查德·B·費舍爾表示，約20%的交易收入來自專有交易。這在1990年總計達到1.8億美元，在1991年第一季度為7800萬美元。在挑戰華爾街交易的銀行信託公司，比例甚至更高：第一季度的收入中約40%，即1.5億美元，來自專有交易。

外國市場已經成為美國公司專有交易的大型利潤中心，而主要的美國經紀公司在東京和倫敦建立了龐大的交易團隊。在東京股市，美國公司在程序交易方面尤其活躍。根據一些估計，去年高盛、所羅門、摩根、梅里爾和希爾森在東京賺取的10億美元收入中，有多達一半來自所有交易。而到目前為止，今年他們賺了很多錢——儘管股市表現平平，交易量急劇下降。與此同時，巨大的日本證券公司在本土市場上正努力追趕美國的量化交易者。

隱秘。專有交易如此盈利，以至於一些交易員的收入超過了他們公司的首席執行官。但交易員的薪水——甚至身份——都受到嚴格保護。在貝爾斯登公司，政策是解僱那些透露自己收入的高薪交易員。在其他公司，規則不那麼嚴格，但交易員的名字很少出現在公司的代理聲明中。所羅門的勞倫斯·E·希利布蘭德，一位31歲的麻省理工學院經濟學家，儘管泄露出他在1990年因計算機輔助債券套利工作獲得2300萬美元獎金，但在所羅門的代理聲明中並未提及。“我們根據他們的表現來獎勵人們，”所羅門首席執行官約翰·H·古特弗倫德説，他去年獲得了更為謙遜的330萬美元。

希利布蘭德的收入確實超乎尋常。“一個賺150萬到200萬美元的人是優秀的交易員。超過300萬美元，他就是一個獨特的類別，”一位華爾街管理招聘人員説。“頂尖的交易員賺1000萬美元。”那些不進行交易而是開發策略和軟件的量化交易者收入低於交易員。即便如此，一位頂級“純”量化交易者每年也能輕鬆賺到40萬美元。

除了交易員的薪水，華爾街還將其最有前途的基於計算機的交易策略保密。“開發技術的人不會與競爭對手分享，”所羅門副董事長托馬斯·W·斯特勞斯説。例如，股票指數套利，或通常所稱的程序交易，始於1980年代初期，作為一種專有策略。這個想法是通過同時在股票期貨和現金市場進行交易來鎖定利潤。隨着這種策略的廣泛應用，其盈利能力大大降低。現在，一些公司已經完全放棄了程序交易，而其他公司則將其出售給大客户。

通過擴大專有交易，華爾街激怒了一些最好的客户。許多大型客户感到他們正在與公司競爭——而交易員可以看到他們的牌。“你打電話給並下單的那個人可能會利用這些信息為自己的賬户進行交易，”凱姆珀金融服務公司的首席投資官斯蒂芬·B·廷伯斯説。另一家大型機構的一位高管補充道：“專有交易在客户中造成了很多不滿。”

這些公司承認衝突的出現，並表示他們會盡量減少這些衝突。在高盛，專有交易員與客户交易員坐在交易台旁，無論是抵押貸款支持證券還是美國國債。例如，如果高盛和客户都想要同一塊股票，高盛表示要麼完全讓步，要麼以雙方都能接受的方式進行分配。負責高盛股票交易的合夥人大衞·M·西爾芬説：“我們有重要的客户關係需要保護。我們不想在專有交易方面做任何有損於他們的事情。”

在所羅門，專有債券交易員與執行客户訂單的交易員分開坐。專有交易員下訂單時，他們通過處理外部客户訂單的所羅門交易員或甚至通過另一家經紀公司來執行這些訂單。至少在理論上，專有交易員對零售客户的買賣沒有任何瞭解。問題在於，他或她實際上與公司其他交易員和銷售人員在交易大廳中，可能會聽到來自客户的訂單。

所羅門否認其專有交易員知道客户訂單，儘管它承認其內部交易員可以感知市場的整體情緒。但所羅門表示，客户從其內部交易中受益。“我們的專有活動使我們能夠為客户提供巨大的流動性，”所羅門的斯特勞斯説。

不過，還有額外的風險。根據前交易員的説法，所羅門的債券套利組在任何時候平均使用五種不同的策略，每種策略涉及價值10億美元的證券。雖然其中一部分可能被對沖，但所羅門每個頭寸仍可能損失約5000萬美元。“每當你看到巨大的回報時，你就知道，除非你承擔巨大的風險，否則你無法獲得這些回報，”前所羅門交易員斯蒂芬·莫澤萊夫斯基説，他現在有自己的公司。“許多所謂的債券套利仍然是賭注。”專有交易可能是所羅門兄弟在1990年最後一個季度遭受9000萬美元損失的原因。

搭便車。一些公司正在尋求限制其在專有交易中的風險。在佩恩韋伯集團公司，首席債券交易員蒂姆·克羅寧説：“我們運行的方式是，只有少數人被允許採取專有頭寸，並且我們可以承諾的資本有限。”想要超過這些限制的專有交易員必須獲得風險控制委員會的許可。

華爾街也通過創造新產品和策略並將其出售給客户賺取鉅額利潤。這些新產品為公司提供了更好的風險管理方式，為個人提供了對沖投資組合的新方法。這些產品從日經指數看跌權證到長期石油期權，統稱為衍生品，因為它們的價值源於另一種證券價格的變化。“衍生品將在1990年代對交易方面產生巨大的好處，”美林債務市場執行副總裁羅傑·M·瓦斯基説。

但一些衍生品可能比初看起來更具風險。例如，券商正在發行專門的場外衍生品，而這些衍生品沒有期貨市場存在——並且其生命週期長達五年。“你可以賺錢，因為你承擔了客户沒有知識去做的某些交易風險，”最近從印度銀行離職加入基德·皮博迪公司的理查德·L·桑多説。但它們需要採取更長期的頭寸，並且交易不頻繁，因此很難定價和對沖。“衍生品本質上是更具波動性的證券，”穆迪投資服務公司的約翰·克里茲説。“如果你不小心，你可能會迅速損失大量資金。”

但即使面臨更高的風險，外國銀行和券商仍願意支付高價給美國交易員，從零開始在紐約建立交易業務。前所羅門交易員最近加入了日本第六大銀行三和銀行和日本最大的證券公司野村證券。外國想要參與的名單包括法國信貸銀行、巴克萊銀行、國家威斯敏斯特銀行、印度銀行和瑞士聯合銀行。甚至像美國國際集團這樣的保險公司也在加入這個派對。

這些新進入者正在押注交易革命已經使華爾街擺脱了古老的繁榮/蕭條交易量週期——量化交易者可以從上漲的市場中獲得鉅額利潤，甚至在交易量下降時也能賺錢。現在還為時已晚，無法判斷他們是否正確。

更確定的是，券商們創造了另一個週期——產品週期。隨着概念的老化，利潤空間縮小。因此，交易利潤將越來越依賴於不斷湧現的發現。因此，繁榮將取決於創新。

到目前為止，華爾街已經證明它能夠開發出五年前無法想象的重磅產品和交易策略。隨着交易的全球化，對這些產品的需求應該會激增——世界將跟隨美國在高科技交易方面的領先。如果華爾街能夠調動起謹慎與創造力的正確組合，行業有很好的機會保持強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