計算機混亂 - 彭博社

一天，老闆告訴你為公司尋找一些新電腦。所以你請來一些專家尋求建議。

“首先，”其中一位説，“你必須選擇你的硬件——CISC還是RISC？如果你選擇IBM PC標準——那是CISC——你還必須在EISA和MCA之間做出選擇。對於RISC，有ACE，還有Sparc、RS/6000、PA、摩托羅拉88000，等等……”

“不，”另一位專家插話説。“你真的應該先選擇你的基本軟件。你想要MS-DOS 4.0還是OS/2 1.0版本？當然，還有Unix，但是哪種版本？Xenix、Ultrix、Dynix、AIX、AUX、伯克利4.0、系統5？每種都不同，你知道的。”

“但是GUI呢？”又一位問道。“有Motif、NewWave、Presentation Manager、Windows 3.0、OpenLook、DESQview……而且別忘了網絡：SNA還是OSI？以太網還是令牌環？LU 6.2還是TCP/IP？你想要哪個？”

你想，來一片阿司匹林，或者一杯高飲。即使是聯邦政府也沒有這麼多縮略語需要跟蹤。

別擔心，你並不孤單。如今，很多人在規劃和購買信息系統時感到困惑。從微小的軟件組件到全球範圍的網絡，選項比專家們能應對的還要多。而且風險比以往任何時候都高。數據處理主管們擔心，一旦選擇錯誤，他們公司的信息戰略——以及其競爭力——可能會被破壞。

困惑。諷刺的是，這種對電腦的困惑在很大程度上源於客户和供應商努力使事情變得更簡單的急切嘗試。這個想法最早在近十年前提出，認為通過遵循某些硬件、軟件和通信接口的標準，電腦將更容易購買、連接和使用。在1980年代，這個想法逐漸獲得動力——主要是因為IBM PC設定的事實標準展示了這個想法的有效性。標準促進了競爭，導致價格下降，併為客户提供了成千上萬的兼容機器。

對於標準個人電腦，如果你不喜歡某個硬件製造商，你可以毫無顧慮地切換到其他數十個兼容PC的品牌，而不必擔心失去你的軟件投資。如果你不喜歡你購買的某個程序，你可以更換它，而無需更改你的硬件。這是對前20年的一次歡迎改變，在那段時間裏，客户被鎖定在單一來源的專有計算機設計中，併為他們訂購的任何附加設備或軟件支付了高昂的費用。如果我們能在PC上避免這種情況，客户開始想，為什麼在所有類型的計算機上也不能呢？

理論上很好，現實中卻是一團糟。“標準”和“開放系統”可能已經成為計算機行業中最被濫用和毫無意義的詞彙，每個供應商都感到有必要儘可能頻繁地念叨這些口號。然而，幾乎沒有人對這些術語應該意味着什麼達成一致（見第74頁）。開放系統是那些僅僅可以通過電纜交換信息的系統，還是必須能夠運行彼此的軟件？它們應該由標準部件構建，還是由符合某些標準的部件構建？也許唯一的共識是，計算機買家希望獲得PC標準所證明的低價格和巨大的多樣性。

“現在是一個非常非常混亂的時期——這對客户來説真的很令人沮喪，”羅伯特·H·多茲教授説，他正準備為伊利諾伊大學香檳分校的土木工程研究實驗室購買價值100萬美元的台式計算機。事實上，在最近的一項對300家英國企業的普華永道調查中，71%的人表示，雖然五年前不確定性不是問題，但在今天管理信息處理策略時，它已成為一個主要問題。這種不確定性有多嚴重？調查中有39%的人表示，他們通過簡單地避免購買可能不符合其開放系統策略的前沿技術來應對計算機混亂。

這個統計數據傳達了一個信息，讓計算機行業的高管們感到不寒而慄：除非解決計算機混亂的問題，否則他們面臨嚴重的銷售放緩風險。一些高管對此表示認可。“每當出現混亂時，就有機會推遲購買決策——尤其是在經濟衰退期間，”英特爾公司高級副總裁大衞·L·豪斯説。“唯一的問題是它產生了多大的影響。”豪斯的業務——銷售運行個人電腦和個人電腦克隆的芯片——以健康的速度增長，但行業的許多部分卻沒有。

憤世嫉俗且困惑。沒有人知道計算機混亂在多大程度上減緩了銷售。至少，行業觀察者表示，如果沒有這種混亂，計算機出貨量會更強。“他們購買的速度遠比他們本來會的要慢，”休斯頓諮詢公司Currid & Co.的總裁謝麗爾·庫裏德説。庫裏德最近辭去了可口可樂食品業務部門桌面系統經理的職務，她聲稱自己在心理學方面的學位在這些混亂時期將特別有幫助。“我將賺一大筆錢，”她説。

解決計算機混亂的快速方案似乎極不可能。相反，似乎每過一週，另一家計算機制造商就通過宣稱自己找到了開放系統的魔法公式來增加複雜性——如果市場願意將其產品作為標準的話。例如，數字設備公司計劃在6月3日宣佈一項基於開放的全新戰略——無論這意味着什麼——涵蓋其業務的每個領域，包括“技術、服務和商業實踐。”而且，計算機和軟件製造商們以令人頭痛的規律宣佈成立又一個小組，以解決開放系統難題的某個深奧部分。

但是儘管有所有的聲明、新聞發佈會和演講，計算機制造商在真正擁抱開放系統方面仍然緩慢。運行Unix的計算機銷售仍然只佔市場的15%，而Unix是美國電話電報公司（AT&T）開發的操作系統，被許多人視為開放系統的基礎。

難怪客户感到憤世嫉俗和困惑。考慮一下Unix的爭奪戰。在1980年代中期，AT&T軟件的版本已經為從個人電腦到超級計算機的各種設備編寫。這預示着幾乎是一個通用操作系統的可能性，即運行計算機的基本軟件。如果所有計算機都運行Unix，那麼程序和數據似乎可以在不同系統之間以極小的成本轉移。

政治。但是，就在計算機制造商似乎準備就一個由AT&T提供、並得到工作站之王Sun Microsystems Inc.幫助的共同Unix版本達成一致時，行業卻分裂成了兩派。由IBM、數字設備公司和惠普領導的一組公司不想將如此關鍵的技術控制權拱手讓給Sun和AT&T，於是在1988年開始創建自己的Unix。開放軟件基金會基本上是從頭開始複製AT&T的Unix的功能。但是，結果被稱為OSF/1，與AT&T的產品不兼容，預計要到今年晚些時候才能到達客户手中。

到底發生了什麼？一句話：政治。計算機制造商試圖將標準運動扭曲為他們的優勢。他們已經看到標準如何“徹底改變行業的動態和結構，並將價格變成一種殘酷的競爭武器，”英國系統集成商Hoskyns Group的集團市場總監彼得·格里菲斯（Peter Griffiths）説，該公司由法國的凱捷（Cap Gemini Sogeti）擁有。具體來説，標準威脅到消除專有系統賦予市場領導者如IBM和DEC的優勢。他們的設計之所以能帶來可觀的利潤，主要是因為它們使得從一個專有品牌切換到另一個品牌的成本高得令人難以承受。

但是客户在體驗了IBM PC標準的好處後，現在希望在可能的地方都能使用這些標準。“大型計算機硬件供應商不再能夠主導用户，”波特蘭俄勒岡健康科學大學生物醫學信息通信中心的技術服務主任愛德華·L·普里查德説。“我們永遠不會回到一個由少數供應商主導的市場。”

因此，計算機制造商正在盡其所能確保現有的標準是他們可以接受的。因此，像OSF這樣的組織應運而生，以及貫穿整個行業的一系列交易、聯盟和認可。普里查德將這種協議視為“一羣公爵和男爵之間的經典鬥爭。”

在桌面計算機中，政治鬥爭的複雜程度無處不在。隨着原始PC標準接近其10週年，6000萬台兼容機器形成了一個巨大的市場。但是，軟件製造商Adobe Systems Inc.的首席執行官約翰·E·沃諾克表示，今天的PC設計無法滿足客户希望在桌面上完成的最具挑戰性的工作。這使得微型計算機行業陷入了混亂。

微軟的建議是讓客户用Windows 3.0更新其MS-DOS操作系統軟件，這是一種類似於蘋果公司Macintosh的圖形系統。然而，IBM希望客户從MS-DOS轉向OS/2 2.0，這是它最初與微軟共同開發但現在自己開發的OS/2操作系統的即將發佈版本。與此同時，微軟表示正在開發一個全新的程序，名為OS/2 3.0，該程序將能夠運行為Windows或IBM版本的OS/2編寫的程序。

與此同時，工作站製造商，如Sun，看到了一大機會。如果PC客户要從原始的MS-DOS標準切換，為什麼他們不直接升級到工作站呢？這些機器的價格並不比PC貴多少，而它們的RISC（精簡指令集計算）芯片提供了更強大的性能。此外，Sun的機器配備了Unix操作系統、內置圖形和網絡連接，準備好承擔大型商業工作，公司辯稱。

Sun試圖設定一個新的桌面標準，自然激發了另一組人的靈感。這一次，包括微軟、DEC和第一大PC克隆製造商康柏計算機公司在內的21家公司創建了一個名為ACE（先進計算環境）的組織。為了讓已經模糊的水域更加混亂，該組織提議為桌面計算機制定兩個硬件標準——一個基於英特爾微處理器，另一個基於Sun競爭對手MIPS計算機系統公司的RISC芯片。此外，ACE還包括兩個軟件標準：微軟的OS/2 3.0和由聖克魯斯操作公司開發的新版本Unix。不過，康柏主導的團隊在18個月內不會推出任何ACE兼容產品。“大帽子，小牛”，Sun董事長斯科特·麥克尼利譏諷道。

煙幕彈。批評者表示，這些聯盟的整體效果是混亂和延遲。英特爾的House暗示，這可能是故意的。“世界上最古老的營銷技巧就是在你失利時製造混亂，”他説。“有很多公司花費大量資金來製造混亂。”通過用新提案和聯盟分散市場注意力，技術落後的公司可以爭取時間。霍斯金斯集團的格里菲斯持有類似的憤世嫉俗的觀點，這為卡爾·馮·克勞塞維茨關於戰爭是另一種形式的外交的著名格言賦予了新的含義：“標準機構和行業聯盟是競爭的另一種延續。”

儘管如此，計算機制造商合作的原因非常真實：他們再也無法獨自承擔，特別是在編寫需要將計算機網絡連接在一起的複雜軟件方面。而一個公司創建事實上的行業標準的機會正日益渺小。因此，答案是將風險和費用分攤到一個團體中，成員們貢獻資金和技術，並共享他們能提供的任何組件。聯盟還承諾提供臨界質量——足夠兼容的系統，以確保為該設計編寫軟件。

雖然這些財團可能是計算機制造商應對標準的好方法，但它們也可能對計算機買家產生意想不到的負面影響。伊利諾伊大學的多茲（Dodds）就擔心，當這些團體完成對每個成員利益的調整時，他們不會提出具有最先進技術的標準。他説，開放系統標準“給供應商一個平庸的藉口。”

儘管有這樣的擔憂，客户的推動力仍在維持開放系統的努力，儘管進展緩慢。“我們花費大量精力試圖讓異構計算機系統協同工作，”大都會人壽保險公司的信息系統助理副總裁兼標準觀察員弗蘭·史密斯（Fran Smyth）説。“如果這些標準組織更強大、更有效、更具響應性，我會非常高興。”

許多公司正在將標準工作掌握在自己手中——至少在他們自己的辦公室內（框）。例如，大都會人壽在1970年代末建立了一個八人標準小組。它設定了信息存儲和計算機編程的標準。只有在這些規則能為公司帶來真正重大的技術進步時，才會對其進行更改。“除非優勢如此顯著，以至於超過轉變的成本，否則我們不太可能改變，”史密斯説。儘管對開放系統的持續困惑並沒有阻止客户獲得好處。K mart公司的企業信息系統高級副總裁大衞·M·卡爾森（David M. Carlson）估計，轉向開放系統使他的公司在過去三年中節省了超過1億美元。他説，這家零售商在硬件上的支出減少了，並在編程成本上再次節省了開支。

用户影響力。約翰·W·比格斯，芝加哥凱悦酒店公司的高級副總裁，表示現在值得冒險進入開放系統，即使面臨不確定性。“在某個時刻，”他説，“你必須在地面上插上你的旗幟並選擇一個方向。”凱悦在選擇購買價值7500萬美元的基於Unix的系統用於其110家美國酒店及其數據中心時做出了這樣的選擇。來自惠普、AT&T和金字塔科技公司的小型計算機網絡每天處理10,000個預訂和其他交易。他表示，轉向Unix讓比格斯掌握了主動權，因為計算機制造商知道他真的可以將業務轉移到其他地方：“我可以去任何我想去的地方，談判最好的交易。”

客户正在利用他們的新權力組建自己的聯盟。至少有20個客户聯盟應運而生，以加快通常緩慢的標準流程。用户開放系統聯盟、石油技術開放軟件和歐洲計算機用户等團體正在向製造商傳達客户的信息，並賦予他們更多影響力，以便計算機標準的發展。

也許最具影響力的團體是將計算機買家和賣家聚集在一起的團體。那就是X/Open公司有限公司。X/Open成立於1984年的英國，是一個由21個成員製造商組成的傘形組織，一個由30名美國和歐洲客户組成的顧問委員會，以及各種國際標準組織，如OSF。它正在創建一套廣泛、不斷發展的標準，這些標準來自市場和正式的標準機構。

理論上，任何符合X/Open軟件接口的計算機系統都可以運行任何按照這些標準編寫的程序。到目前為止，已有180種產品獲得了X/Open XPG3品牌——一種類似於良好家政印章的認可——通過證明它們能夠通過X/Open特別軟件進行的5500項測試。“我們是一個解決不兼容問題的競技場，擴大開放系統市場的規模，”X/Open總裁兼首席執行官Geoff Morris説。從幾個西班牙政府部門到美國空軍的客户現在幾乎專門尋找帶有X/Open印章的產品。X/Open的中立性及其對標準的處理有所幫助。例如，通過為接口——即機器之間以及硬件與軟件之間的連接點——設定標準，它並沒有將行業鎖定在任何特定設計上。許多行業觀察者認為，這是一種最佳的可能世界，既為客户提供了他們渴望的標準化和低價格，同時仍允許硬件和軟件製造商進行他們想要的所有魔法——直到標準接口的界限。

但是，儘管X/Open贏得了尊重，但它並沒有足夠的影響力來打破所有的混亂。正如經驗豐富的計算機買家所知，像PC這樣的事實標準往往會壓倒委員會的努力。因此，混亂依然存在。但這對某些人來説也是一種好處：由於缺乏標準使工作變得如此困難，像電子數據系統公司和安德森諮詢公司這樣的系統集成商正接到許多需要幫助將不同計算機連接在一起的企業的電話。這對現在不得不擔心計算機混亂何時會開始讓他們的生活變得困難的計算機制造商來説，並沒有太多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