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鮑里斯是我們的》 - 彭博社

在斯維爾德洛夫斯克，這座距離莫斯科900英里的俄羅斯工業城市，外面是被稱為宇宙電影院的混凝土巨塊，成千上萬的人在這裏跺腳歡呼。當他們最喜愛的兒子、俄羅斯總統候選人鮑里斯·N·葉利欽走近時，人羣的歡呼聲達到了高潮：“葉利欽，葉利欽，葉利欽。”飄揚的紅白色橫幅宣稱“鮑里斯是我們的”和“葉利欽意味着俄羅斯復興”。

但隨後氣氛突然變得惡劣。一小部分工人舉起支持葉利欽主要對手、前蘇聯總理尼古拉·I·裏日科夫的標語，後者是人們厭惡的莫斯科中央共產黨政府的象徵。“你為了幾根香腸出賣了自己，”葉利欽的支持者對他們大喊。“回莫斯科去。”

驚人的轉折。斯維爾德洛夫斯克的情緒高漲，這裏主導着烏拉爾山脈巨大的、曾經禁區的國防工業區。這座位於俄羅斯心臟地帶、人口150萬的城市是葉利欽的故鄉，這位曾經的拳擊手在六年前還是這裏的共產黨首腦。

現在，在歷史的驚人轉折中，葉利欽不再是共產黨人，正準備成為俄羅斯歷史上首位由人民選舉產生的總統，他在6月12日的選舉中是明顯的熱門候選人。他從這個國家最富裕、人口最多的共和國贏得的選民授權，將使他在與蘇聯總統米哈伊爾·戈爾巴喬夫的長期競爭中獲得額外的影響力，後者被許多人視為一個依然執迷於權力的過氣人物。

現在，葉利欽將幾乎與戈爾巴喬夫平起平坐，並且更有可能推動他尚未經過考驗的議程，將這個陷入困境的國家從一個共產黨國家轉變為一個民主聯邦。這是一個巨大的挑戰。到目前為止，葉利欽的受歡迎程度主要來自於對戈爾巴喬夫在六年的改革中未能兑現承諾的批評。現在，葉利欽必須證明他能夠修復一個萎縮的經濟。

斯維爾德洛夫斯克象徵着正在蔓延於俄羅斯和蘇聯的工業崩潰。城市上空瀰漫着來自軍事工廠的污染。被無處不在的綠色圍欄保護着，這些工廠生產着長期瞄準美國和西歐的彈道導彈，以及坦克和炸藥。估計該市80%的工業生產是為蘇聯軍方服務的——這就是為什麼外國記者直到最近才被允許訪問。

微薄的口糧。斯維爾德洛夫斯克的防禦工廠工人曾經擁有特權地位。現在不再如此。許多人現在兼職工作，因為隨着軍控協議的實施，國防訂單急劇下降。與此同時，曾經為他們提供充足食物的莫斯科中央計劃已經崩潰。現在，工人們排隊幾個小時，只能購買微薄的月度口糧。這激發了對73年共產主義統治的徹底蔑視，併產生了比以往更多的對葉利欽的支持。“他想把共產黨趕出去，”當地卡車司機維塔利·基裏林説。“我支持他。”

斯維爾德洛夫斯克和俄羅斯大部分地區一樣，寄希望於葉利欽帶來複興。葉利欽一旦當選總統，表示將迅速採取行動，穩住崩潰的俄羅斯經濟，目標是在1992年底之前實現扭轉。他希望將價值數十億盧布的國有工廠私有化，並通過提供税收減免和減少繁文縟節來鼓勵創業。

為了建立自由批發市場，葉利欽計劃在俄羅斯共和國的各個地區形成小型共同市場。他預計這些市場將取代俄羅斯對中央政府的依賴。另一個主要目標是通過規避困擾克里姆林宮的問題（如緊縮信貸）來擴大對外貿易關係。為此，葉利欽計劃利用共和國的資源，包括黃金和其他貴金屬，作為外國銀行信貸的抵押品。斯維爾德洛夫斯克剛剛從西方銀行獲得了13億美元的信用額度，以改善當地食品和消費品的生產。他還希望外國資金來支持西西伯利亞豐富但滯後的石油田。對於這樣的項目，葉利欽希望每年獲得150億到200億美元的西方信貸。

對於斯維爾德洛夫斯克的居民來説，他們渴望將這座城市恢復到烏拉爾山脈經濟中心的歷史角色。但斯維爾德洛夫斯克對國防的依賴給當地選民和整個蘇聯帶來了一個霍布森選擇。他們應該堅持中央計劃和國防生產嗎？還是應該嘗試轉向民用生產，作為仍然不明確的市場經濟的一部分？

致命一擊。一方面，斯維爾德洛夫斯克是一個依賴於維持現狀的城市的典範。這是斯維爾德洛夫斯克著名的卡林寧機械製造廠總經理的目標，該廠以製造SS-20中程核導彈而聞名。總經理亞歷山大·I·季茲亞科夫最近聲稱，他幫助對由葉利欽顧問共同撰寫的激進500天經濟計劃造成了致命一擊。他去年秋天與戈爾巴喬夫和其他國防工業家舉行了一次會議。他們幫助説服戈爾巴喬夫放棄該計劃，該計劃將大幅削減他們的預算。

但俄羅斯國防工廠的工人似乎更願意迎接根本性的變化。斯維爾德洛夫斯克電機機械廠的一條生產線，部分轉向在荷蘭電子巨頭飛利浦的許可下製造錄像機。“我們擁有製造任何東西的機器和技術，”一位質量控制主管説。

在烏拉爾馬什，這個擁有20多家工廠的龐大綜合體中，也能感受到同樣的二元對立。烏拉爾馬什的產品從滾動軸承到挖掘機應有盡有。葉利欽的主要選舉對手裏日科夫曾擔任烏拉爾馬什的總經理五年。如今，該企業的45,000名員工大多數堅定支持葉利欽。許多人希望該綜合體從莫斯科的管轄權轉向俄羅斯共和國的管轄權。這將使得快速私有化工廠並保留更多外匯收入變得更容易。這種情景讓烏拉爾馬什的管理者感到恐懼。他們認為這將危及他們在中央計劃下獲得的穩定原材料供應。

但草根層面上絕大多數俄羅斯人顯然渴望改變，即使這將他們推入未知之中。拉希德·卡穆辛，一個白手起家的百萬富翁，擁有多個俄羅斯城市的鞋子、服裝和毛皮工廠及商店的龐大企業，對戈爾巴喬夫六年的停停走走的改革感到厭倦。“葉利欽是我唯一的希望，”他説。“如果葉利欽失敗，我就失敗。”

“政策上的民主主義者。”但這樣的期望也會產生盲點。葉利欽的權威風格讓一些更民主的支持者感到不安。作為1980年代早期斯維爾德洛夫斯克的共產黨首腦，葉利欽培養了對他缺乏敏感性的聲譽。甚至他自己政府的一些成員也擔心他過於依賴顧問。“葉利欽就像船頭的名義領袖，”一位高級俄羅斯政府官員説。

更令人擔憂的是，自由知識分子擔心葉利欽對民主的擁抱可能僅僅是簡單的政治權宜。“葉利欽本質上不是一個民主主義者，他是一個政策上的民主主義者，”莫斯科國家民意研究中心副主任尤里·列瓦達警告説。

但最終，六月份的選舉不僅僅是為了選出一位新的俄羅斯領導人。它代表了俄羅斯人復興自己“民族”身份和在經濟、外交政策及貿易等領域重新建立獨立的關鍵機會。葉利欽堅稱，俄羅斯將留在重新定義的蘇聯中。

也許吧。但他在選舉後的首要任務將是與克里姆林宮和其他八個蘇維埃共和國達成新的聯盟條約。根據該條約，戈爾巴喬夫將保留重要角色。但他的許多權力將轉移給各共和國。儘管戈爾巴喬夫通過飛往奧斯陸領取諾貝爾獎或前往倫敦與世界領導人會晤而享有光鮮的全球形象，但在國內，他已經失去了爭奪俄羅斯靈魂的戰鬥。對許多俄羅斯人來説，儘管葉利欽有諸多缺陷，但他代表了最後一線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