啤酒、比基尼和竊聽 - 彭博社

每當我在大馬士革有一個空閒的小時，我就會前往地毯集市。那裏是古老小巷和小商店的迷宮，靠近蘇克·哈馬迪亞的有頂入口，這是中東最好的老市場之一。店主們坐在狹窄的街道旁喝咖啡，伊朗、土耳其和高加索的豐富色彩的紡織品懸掛在陽台和門口。

我去那裏放鬆，和老朋友在商店上方安靜的大理石地板房間裏聊天。對安全過於關注的敍利亞並不是一個適合在街上攔住一個人詢問他對哈菲茲·阿薩德總統看法的地方。但一旦你認識了一個集市商人，他可能會在展開他那發黴的地毯時告訴你很多關於地毯和其他事情的信息。

在這次訪問中，這是我11年來的第五次，我學會了如何用記號筆掩蓋地毯上的污點，以及一些修復古董的小竅門。但我更感興趣的是瞭解地毯商人們對大馬士革如今的商業和政治的看法。他們似乎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有希望，認為政府終於會不再幹涉他們的生意。“看，現在沒有任何關於錢的問題，”一位商人愉快地指着一台美國運通卡機説，根據新的貨幣規定，外國顧客可以毫無麻煩地付款。幾個月前，他還不得不把顧客的個人支票帶到野性而多毛的黎巴嫩去兑現。

停滯不前。這台卡機代表了阿薩德試圖為敍利亞塑造的更為寬容的新面貌，因為他希望從沙特阿拉伯和科威特那裏獲得現金，以換取他在戰爭中的支持。他還希望在與以色列的可能談判中贏得華盛頓的官方青睞。阿薩德對他的保護者蘇聯及其東歐帝國的崩潰感到極大的不安。由於自己的經濟停滯不前且深陷債務，他意識到自己別無選擇，只能放棄自1963年他的復興黨掌權以來敍利亞所堅持的社會主義原則。

敍利亞人的創業才能是傳奇的。敍利亞-黎巴嫩移民（黎巴嫩在1920年之前是敍利亞的一部分）在沙特阿拉伯、拉丁美洲和西非是商業領袖。敍利亞擁有肥沃的農田、不斷增長的石油生產以及幾乎無與倫比的羅馬和十字軍遺址來吸引遊客，是一個潛在富裕的國家。然而，它在巴阿斯政權的干預官僚主義下停滯不前。人均收入僅為每年1700美元。

近年來，國防開支佔政府支出的50%以上，敍利亞作為中東頻繁交戰者的聲譽，以及作為恐怖分子的避風港，嚇跑了除了最冒險的遊客和外國投資者之外的所有人。當我訪問龐貝的巨大遺址時，這個曾經橫跨大馬士革和巴格達之間商隊路線的羅馬殖民地，我獨自享受着這個壯麗的地方。

阿薩德已經在朝着變革邁出一些小步伐。除了允許大量硬通貨流入國家外，他還批准了一項更為寬鬆的外資法。在政治上，他的巴阿斯黨同僚們正在悄悄地與一些知名但不具威脅性的對手接觸，以擴大政權。

大多數人沒有意識到，在某些方面，大馬士革比鄰國更為寬容。例如，與沙特阿拉伯相比，它顯得相當放縱。餐館裏提供啤酒和烈酒，穿着暴露泳衣和高跟鞋的敍利亞女性在時尚酒店的游泳池中優雅地出現。

但人們不禁想知道阿薩德能在自由化方面走多遠。儘管對個人習慣的態度放鬆，阿薩德是一個來自不受歡迎的少數宗教派別阿拉維派的領導人，他可能無法承受放鬆他鐵腕統治的代價。

他政權的守護者是軍方和半打情報機構，這些機構僱傭成千上萬的特工來監視民眾和彼此。他們的吉普車和路虎在大馬士革隨處可見。雖然逮捕的頻率和任意性比幾年前政權為生存而與兇猛的穆斯林原教旨主義叛亂作鬥爭時有所減少，但安全部門仍然令人畏懼。“最好不要引起他們的注意，”一位市場商人説。“他們會有問題，而你可能沒有正確的答案。”

間諜活動的混亂。人們以奇怪而常常幽默的方式感受到安全部門的影響。一位歐洲商人在阿薩德住所附近的陽台上通過望遠鏡觀察，被告知要收起這個儀器，並且永遠不要再使用它。敍利亞情報似乎部分要為該國臭名昭著的糟糕電信負責。傳真機是不允許的，計算機傳輸總是似乎變得混亂——要麼是因為故意干擾，或者有人説，是因為太多人在監聽線路。“我們不在電話上做任何生意，”一位西方外交官説，在一次通話中甚至拒絕透露他大使館對敍利亞去年經濟增長的估計。對以色列保持警惕的需要為所有這些安全提供了藉口，但實際上是為了維持內部控制。

不過，與巴格達不同，大馬士革有少數持不同政見的知識分子和政治活動家，他們會坦率地表達對政權的看法，儘管是匿名的。在每次旅行中，我都會拜訪這樣一位人士，一位受人尊敬的前內閣部長，在他市中心的辦公室裏，當他的員工們正準備離開時。我第一次見到他是在1980年，那時政權看起來不穩，他對其弱點的分析大膽而新穎。現在，他似乎對自己一生中會有變化沒有太多希望，看起來比11年更顯老。他對阿薩德新近對自由化的興趣的任何暗示都不屑一顧。“一個真正自由的私營部門將對政權的控制構成威脅，”他説。

我擔心他是對的。但我並不太擔心我的朋友們在市場上的生存。他們足夠聰明，可以在任何政權下生存。在這次旅行中，我甚至發現一些人蔘與了一項不尋常的國際貿易：在紐約便宜地收購舊的東方地毯，然後賣給大馬士革的西方“鑑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