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爾巴喬夫能將導彈化為犁頭嗎？ - 彭博社

一排陰森的灰色地對空導彈在列寧格勒的阿森納防務工廠一座嶄新的八層工業車間中準備發貨。但總經理維亞切斯拉夫·彼得羅夫更願意向一位罕見的外國訪客展示他更温和的商品：由工廠最先進的機牀組裝的麪粉磨機。“蘇聯沒有其他地方能生產這些。市場非常龐大，”彼得羅夫，這位瘦削的53歲火箭工程師説道。

隨着冷戰結束和蘇聯經濟崩潰，彼得羅夫成為了世界上最龐大的軍事工業綜合體面臨的痛苦的麪包與導彈困境的象徵。像成千上萬的蘇聯防務工廠一樣，阿森納正準備經歷一場劇烈的轉型。三年來，其艦炮、間諜衞星和導彈的訂單減少了一半。成千上萬的工作崗位受到威脅。為了生存，阿森納的管理者希望將其運營的大部分轉向民用生產。“人、設備、工廠——一切都必須改變，”彼得羅夫宣稱。這意味着要擺脱幾十年來蘇聯模式的束縛，在這種模式下，莫斯科決定從原材料到新產品的一切。

‘被包圍。’説起來容易做起來難。當彼得羅夫試圖與一家對阿森納生產的火箭發動機組件感興趣的法國公司建立聯繫時，莫斯科的國防部阻止了這筆交易。當彼得羅夫試圖為民用電器生產製造更多機牀時，國防部堅持要求他的75%的工人繼續從事武器生產。“我仍然被KGB和軍方包圍，”彼得羅夫抱怨道。

這是困擾戈爾巴喬夫總統的現實，他向工業世界的領導人呼籲提供高達400億美元的西方資金以幫助進行國防轉型。幾十年來，克里姆林宮將其最優秀的人才、原材料和大量研究資金投入到軍事上。蘇聯經濟中用於國防的比例估計高達國內生產總值的52%。在軍事工廠開始生產高質量的民用商品之前，蘇聯經濟將繼續嚴重受損——西方永久解除蘇聯軍事威脅的目標也將無法實現。“我們對國防轉型的想法是關閉蘇聯工廠的大門，然後在旁邊建一個新的工廠來生產民用商品，”一位布什政府的蘇聯專家説。

如果戈爾巴喬夫想要獲得可觀的西方資金用於國防轉型，他必須確保這些資金不會被秘密用於增強蘇聯的軍事能力。一些蘇聯將軍和工廠負責人希望儘可能保留國防能力，而不是拆除不必要的武器組裝線。

他們的影響力不容小覷。儘管政府表示在過去三年中已將軍事設備的訂單削減了約30%，但國防工廠的產能並沒有改變。而提高國防部門的民用商品生產並不一定意味着武器能力的重大削減。在過去的30年裏，“雙重用途”的國防工廠生產從汽車到茶炊的消費品。負責建造戰略核導彈的機械製造部也生產60%的有軌電車。大多數蘇聯電視機和錄像機來自國防工廠。“普通公民不知道流行的維亞特卡洗衣機是由國防工廠製造的。他們只知道這是一個堅固的產品，”莫斯科的一位退休國防工人瑪莎·米亞西切娃説。

更重要的是，由於普遍的保密性，沒有人真正知道轉變軍事工廠的規模有多大。蘇聯官員表示，有600家企業參與其中。但倫敦國際戰略研究所的高級研究員馬爾科姆·麥金託什表示，這“可能只佔總防務工業的10%。”保密性極其嚴重，以至於直到去年，擁有12,000名工人的阿森納工廠僅通過一個匿名郵箱號碼被識別。

鈦雪橇。轉向全面的民用商品生產的困難部分在於，長期隔絕的防務工廠經理對在世界市場上銷售什麼是實用的幾乎沒有概念。他們提出了奇幻的提案，比如建造帶有窗户供遊客觀光的潛艇，以及將T-72戰鬥坦克改造成壓路機式的45噸消防車。一家工廠試圖製造兒童雪橇。但工廠手頭唯一可用於雪橇滑道的金屬是極其昂貴的鈦，通常用於噴氣式戰鬥機。

因此，能夠轉向民用用途並且質量足夠高的蘇聯防務產品是一個明顯的少數。這些產品包括航天器、金屬、雷達和能夠在放射性條件下工作的機器人拖拉機。在這裏，西方投資可以產生重大影響。一小部分但不斷增長的創業型防務工廠經理希望實現他們所稱的“真正轉型”。阿森納和其他工廠的這些經理希望獲得軍事訂單的合同，同時也希望能夠自由製造新的民用商品並直接與外國公司交易。

同樣，列寧格勒的鐳研究所，蘇聯核武器和核能的關鍵研究機構，正在加大力度尋找其研究的新市場。“我們有重要的研發成果，我們必須找到商業化的途徑，”其主任亞歷山大·卡雷林説。這些成果包括製造高能磁體的超純材料和生產計算機芯片的技術。

至少有一家國防工廠已經完全與國防部脱離關係。薩拉托夫航空工廠，曾是軍事飛機的生產商，已成立了一家股份公司來資助其雅克40客機的生產。其他國防工廠正在創建民用衍生公司，例如列寧格勒光學與機械聯合公司，生產軍事光學設備和激光器。其新公司將製造顯微鏡。

總部位於波士頓的巴特里馬赫金融管理公司將這些項目作為其新蘇聯公司基金的潛在投資機會。巴特里馬赫的受託人迪恩·勒巴倫表示，他預計到年底將籌集到首個2.5億美元的10億美元基金，以將蘇聯的國防技術轉向民用。

然而，到目前為止，歐洲投資者似乎在引領潮流。在過去一年中，德國的西門子、法國的阿爾卡特和意大利的IRI等公司在醫療設備、電信交換和空中交通控制系統方面建立了合資企業。IRI的芬梅卡尼卡部門正在與莫斯科和列寧格勒的兩家國防電子公司共同生產空中交通控制設備。

儘管有這些外國參與的閃爍跡象，但蘇聯防禦機器的龐大意味着，即使在最好的善意下，蘇聯也需要數年時間才能將其防禦工廠的顯著比例轉變過來。除了挑戰中央官僚機構，這種轉變還會帶來深刻的社會變化。必須為數以千萬計在國防工業中辛勤工作的蘇聯人找到新的工作。根據一些估計，列寧格勒的200萬工人中有一半在生產國防產品。在烏拉爾地區的重工業城市，如彼爾姆和斯維爾德洛夫斯克，幾乎所有的工廠工人都在國防工廠工作。

因此，許多更直接的外國投資對於國防轉型的推進是必要的，這並不奇怪。如果做得正確，利用西方資金轉型國防工廠可能是蘇聯經濟復甦的關鍵觸發因素。但西方必須防範其資金可能會補貼那些一旦再次在將軍的電話召喚下生產坦克或導彈的閒置工廠生產線的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