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持健康——否則的話 - 彭博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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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八月，喬·佩萊格里尼又接到了一個煩人的電話。打電話的是他的健康教練，一位代表他僱主工作的女性，這家公司的市值為27億美元，名為斯科茨奇蹟生長公司（SMG ）這位48歲的高管對這套説辭瞭如指掌。“你去看醫生了嗎？你什麼時候去？”然後是處方：“你需要減肥，而且你真的、真的需要降低膽固醇。”

佩萊格里尼是斯科茨位於俄亥俄州梅里斯維爾總部的供應鏈高管，這裏是美國肥胖帶的自助餐天堂。在斯科茨，走廊裏充滿了高膽固醇和超重的糖尿病患者。相比之下，佩萊格里尼是一位身穿阿瑪尼的鐵人三項運動員，常常騎車往返36英里上班。減肥？“別開玩笑了，”他想。“這全是肌肉，夥計們。”

但在緊緻的身材下，定時炸彈正在滴答作響。代表斯科茨工作的醫療專家們一直在仔細檢查佩萊格里尼的健康狀況。他的健康檔案——運動員、高體重指數和糟糕的膽固醇（由於對28盎司西冷牛排的熱愛）——觸發了警報。

最終，佩萊格里尼屈服於公司施加的壓力，同意遵循他的健康教練的行動計劃，其中包括立即去看醫生。幾周後，一位研究佩萊格里尼血管造影的專家發現了一個本該是死人的心臟瓣膜。幾個小時內，兩個支架被安裝上。外科醫生後來告訴他，95%的堵塞在五天內就會要了他的命。“真是太危險了，”佩萊格里尼説。

在佩萊格里尼與死亡抗爭的同時，一名名叫斯科特·羅德里格斯的草坪護理技術員正在經歷與斯科特公司健康計劃截然不同的體驗。當時，羅德里格斯説他在公司工作了大約兩週。他回憶起一位主管在公司位於馬薩諸塞州的凱普科德設施的停車場接近他，催促他把從他那輛破舊的本田思域儀表盤上露出來的萬寶路紅煙包扔掉。

羅德里格斯知道斯科特公司計劃在10月1日禁煙，作為改善員工健康和降低醫療成本的努力的一部分。他回憶起公司的面試官説，一旦羅德里格斯通過了60天的試用期，斯科特將幫助他戒掉15年的習慣——支付諮詢費、尼古丁替代品、處方藥、催眠治療。無論需要什麼。

但在9月1日——恰好是他的30歲生日——羅德里格斯被解僱了。“為什麼？”他問。“你藥檢不合格，”老闆回答。羅德里格斯堅持認為這一定是個錯誤。他甚至連冰箱裏都不放啤酒。然後他的老闆告訴他，藥物是尼古丁。“五年前，如果你告訴我，嘿，你最好戒煙，否則你可能找不到工作，我會笑的。五年後，我在這裏，卻找不到工作。”

在11月，羅德里格斯提起了一項訴訟，目前在馬薩諸塞州的聯邦法院進行。訴訟指控斯科特在羅德里格斯有資格獲得醫療福利和有機會利用戒煙計劃之前就解僱了他，構成了歧視。訴訟還要求禁止斯科特“執行或應用”其反尼古丁計劃。該公司希望能夠駁回訴訟。斯科特公司引用其不討論未決訴訟的政策，拒絕對訴訟發表評論。

兩個故事——一個人因僱主的最後時刻干預而得救；另一個人在30歲生日那天因吸煙而被解僱——揭示了全國各地公司面臨的困境。希望削減醫療成本的高管如何説服員工更好地照顧自己，而又不損害士氣和引發訴訟？這是斯科茨首席執行官吉姆·哈格多恩非常關注的問題，他承認公司的健康計劃頗具爭議。“傑克·韋爾奇告訴我：夥計，你真有膽量，”哈格多恩説。“這是一個首席執行官們害怕涉足的領域。很多人都在關注我們會被起訴得多慘。”

從僱主那裏獲得健康保險有時被視為一種權利，但這一福利的存在歸因於歷史的一個奇特現象。在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僱主們為了吸引工人開始提供健康保險。從那時起，提供保險一直是公司日益沉重的負擔。因此，企業迫使員工承擔越來越多的費用。

一些人推測，更高的共付額和更昂貴的保費會促使人們更好地照顧自己。但這並沒有發生。“我們有這樣的觀念：你可以大吃熱狗，參加吃派比賽，每天喝酒，而社會會照顧你，”哈佛商學院教授邁克爾·E·波特説，他是《重新定義醫療保健》的合著者。“我們不能讓個人因為不願意解決自己的健康問題而推高成本。”

因此，像IBM（IBM）、微軟（MSFT）、哈拉娛樂（HET）和斯科茨等公司都對健康問題表現出極大的關注。自願報名參加此類項目的員工通常會獲得醫療保費折扣、免費的減肥和戒煙項目、免費的健身房會員資格、情感問題諮詢以及像度假或可以兑換禮品卡的積分等獎勵。

公司節省資金。員工變得更健康。有什麼不好呢？但是健康熱潮引發了重要問題。一個問題是，人們可能開始指責不健康的同事，認為他們推動了保費的上漲。還有隱私和歧視問題：管理者應該在多大程度上干涉員工的生活？這就是羅德里格斯訴訟的本質。

美國商業長期以來表現出一種父權主義的傾向。在上個世紀初，福特汽車公司（F）派調查員到工人的家中，確保他們的性生活“無瑕疵”，並且沒有酗酒。如今，斯科茨公司處於尋求監控和改變員工行為的公司前沿。該公司的特立獨行反映了其首席執行官的重生熱情。哈格多恩本人就是一個改過自新的尼古丁成癮者。他每天抽兩包煙，持續了20年——直到他的母親，也是一位重度吸煙者，死於肺癌。哈格多恩在同一天戒煙。

在2000年代初，哈格多恩和許多其他首席執行官一樣，目睹了醫療保健成本的爆炸性增長。從他所看到的，政府和健康保險行業並沒有採取任何措施來解決危機。與此同時，哈格多恩的員工在過度消費醫療服務。

在2003年2月，斯科茨公司將員工為健康保險支付的費用翻倍。士氣驟降，哈格多恩知道他必須更好地解釋這一漲幅。哈格多恩在斯科茨公司因每季度與員工舉行的“直言不諱”會議而聞名。作為一名前F-16戰鬥機飛行員，他保留了許多軍事的勇猛，哈格多恩在他的講道中夾雜着粗俗的語言和直言不諱的評論。首席執行官直截了當地指出：我們真是愚蠢，他告訴人羣。

不過，哈格多恩希望員工們知道他面臨的挑戰。通過一份PowerPoint演示文稿，他展示了自1999年以來，他的年度醫療保健費用飆升了42%，達到了2000萬美元，這相當於2003年公司淨利潤的20%。預計當年的費用將激增約20%，而全國平均水平為9%，並將繼續以兩位數的速度上升。

在演講快結束時，一位年輕的工廠工人站起來責備哈格多恩。“你們在街對面，有華麗的財務顧問，”他説。“你怎麼能讓我負責管理我的財務和醫療保健，卻不教育我？我只有高中學歷。”哈格多恩離開會議時心想：“這個傢伙説得對。”

幾個月後，哈格多恩在看CNN。一位醫生在爭論僱主應該認真對待肥胖、吸煙和糖尿病。他説，公司在支付賬單，所以他們可以採取行動。恰好，哈格多恩最近看到斯科茨的健康風險評估：他6000名員工中有一半超重或嚴重肥胖；四分之一的人吸煙。

這檔CNN節目促使他產生了頓悟。哈格多恩想立即與他的人力資源主管丹尼斯·斯坦普分享這個想法。雖然已經晚上11點多，但他還是給她打了電話。“丹尼斯，”他説，“我們正在進入FEBA（前沿戰鬥區域）。”哈格多恩告訴她，他想禁止吸煙並解決肥胖問題。為了實現這些目標，他提議啓動一種公司範圍的干預措施，類似於家庭用來幫助有成癮親屬的方法。

實施這樣的政策並不是説“就這樣吧”。法律顧問擔心該計劃可能違反聯邦法律。其他顧問直截了當地告訴首席執行官：不要去那裏。而且獲得外部建議並不容易。許多律師事務所深陷煙草訴訟，根本不願接觸斯科茨的健康計劃。董事會成員林恩·比斯利也不會。作為煙草製造商R.J. Reynolds的首席運營官（FAI），比斯利立刻看到了衝突，並辭去了斯科茨董事會的職務。斯坦普回憶説：“我們走得太快了。”

哈格多恩並不容易被勸阻。這位51歲的首席執行官説話像個自信的青少年，常常用“喲”和“夥計”。15歲時他曾離家出走，哈格多恩至今仍然高舉叛逆的旗幟：他辦公室裏的一張照片顯示他在做中指手勢。

不用説，哈格多恩如願以償。斯科茨聘請了一家精品律師事務所。不久之後，公司確定在包括其總部俄亥俄州在內的21個州，基於吸煙習慣僱傭和解僱員工並不違法。斯科茨還意識到需要與健康計劃建立一種獨立的關係。沒有人希望給管理者提供機會，以根據員工的健康狀況進行歧視。這意味着需要引入第三方來運營這個項目。

在2005年，斯科茨聘請了整體健康管理公司。該公司為數十家企業管理現場初級護理和健身中心。整體健康彙總健康和保險索賠數據，以便斯科茨能夠洞察趨勢。但個人數據嚴格保密。斯坦普開始向員工推銷這個概念。她舉辦角色扮演會議，教員工如果在診所相遇時該怎麼説。現場醫生告訴員工，他們絕不會泄露機密。

在哈格多恩的一次直言不諱的會議上，員工告訴他，公司健身房會讓健康計劃更容易接受。“辦妥，”哈格多恩説。但他的願景遠不止於安裝一些登山機和在斯科茨內部網發佈健康提示。哈格多恩在總部對面建造了一個全面的醫療和健身中心。該設施由整體健康運營，面積為24,000平方英尺，耗資500萬美元，可以滿足員工幾乎所有健康相關的需求，包括一個提供免費處方藥的自取窗口。診所僱傭了兩名全職醫生、五名護士、一名營養師、一名顧問和兩名物理治療師。一支健身教練團隊提供每小時30美元的個人訓練課程。

斯科特公司的員工現在被敦促進行全面的健康風險評估。那些不願意的人每月需多支付40美元的保費。使用數據挖掘軟件，Whole Health的分析師們仔細審查幾乎每位員工的身體、心理和家庭健康歷史，並將這些信息與保險索賠數據進行交叉參考。健康教練識別出哪些員工處於中等到高風險。所有員工都被分配了一位健康教練，制定行動計劃。那些不遵守的人在40美元的基礎上還需支付67美元。“我們嘗試了激勵措施，”福利主管帕姆·庫里拉説。“激勵措施沒有效果。”

許多員工覺得哈格多恩的新政策過於侵入。話題A：健康評估問卷，詢問諸如：你吸煙嗎？喝酒嗎？你的父母因為什麼去世？你感到沮喪、悲傷、絕望嗎？感到疲憊嗎？你和配偶的關係如何？和孩子的關係呢？你懷孕了嗎，糖尿病嗎，患有高膽固醇嗎？煙草禁令也頗具爭議，尤其是在製造工廠，嚼煙草的人很常見。哈格多恩並不是沒有同情心。畢竟，他的妻子戒煙花了三年時間。斯科特公司的員工將獲得他們所需的所有幫助。

工人們告訴首席執行官他們很生氣。哈格多恩承認該計劃有“大哥”的色彩。但他堅決要降低健康成本——即使這意味着採取專制措施。“如果人們瞭解事實仍然選擇吸煙，那就是自殺，”他説。“我們不能鼓勵自殺行為。”

作為首席健康銷售員，哈格多恩自告奮勇激勵員工。他在校園裏四處走動，開玩笑，拍打肚子，鼓勵人們鍛鍊。哈格多恩經常取笑戴夫·歐弗菲爾德，後者在工廠工作，自從戒煙後體重增加了40磅。

“我正在努力，”奧弗菲爾德告訴他的老闆。

“你最好是，”哈根多恩反擊道。

這種推動產生了同伴壓力。健身愛好者獲得他們在身份證掛繩上展示的特殊徽章；這些徽章已成為一種令人垂涎的地位象徵。前往夏威夷的旅行、免費的按摩和麪部護理以及其他現金和獎品的競爭非常激烈。一組員工開始每天一起吃午餐，以防止彼此在停車場抽煙。甜甜圈消失了。“信息是：如果你不努力讓自己變得更好，那麼你將付出更多，”庫里拉説。

吉姆·洛威明白這一點。這位54歲的叉車司機喜歡吃東西。他每天以兩個甜甜圈開始。午餐是一對華堡和薯條。晚上則是一袋薯片、一個沙發和一個遙控器。洛威的哲學很簡單：“我們不要去一個會給我們上菜的地方。我們去自助餐廳，想吃多少就吃多少。”他體重307磅。

他是健康運動的完美候選人。不久後，一位營養師告訴洛威該吃什麼，而一位私人教練則教他如何鍛鍊。很快，洛威平均每週減重四磅。工廠的同事開始問他是否在服用減肥藥。他們八卦説他做了胃旁路手術。洛威自豪地告訴他們，他是“自然減肥，鍛鍊和注意飲食。”

洛威一直喜歡牛仔褲在他的偶像、鄉村歌手喬治·斯特雷特身上的樣子。但他在“大碼”目錄中找不到它們，所有的衣服都是從那裏訂購的。洛威已經15年沒有去過服裝店。當天他達到了減重137磅的目標，他前往科爾士，試穿了一條Wrangler牛仔褲；他的眼中充滿了淚水。“我不是想成為海克力士，”洛威説着，用手指捏着自己的肚子。“但如你所見，這裏沒有很多贅肉。”

到目前為止，公司表示，超過70%的總部員工屬於健身中心。戒煙計劃的成功率已經達到30%。每年花費400萬美元的健康計劃是一個財務負擔。但公司預計它將在三到四年內收回成本。其他大型公司在其健康計劃中看到了3比1的投資回報。

這一切都令人鼓舞，除了如果羅德里格斯贏得他的案件，這可能會設立一個先例，然後為大額訴訟打開大門。到目前為止，斯科茨表示沒有因為使用煙草而解僱其他任何人。事實上，由於羅德里格斯的工作時間不足以通過試用期，公司辯稱他從未正式成為員工。

很難判斷案件將如何結果，因為相關的案例法非常少。這一點是確定的：羅德里格斯的律師哈維·A·施瓦茨將辯稱斯科茨的健康計劃是一條滑坡。 “這一切將在哪裏結束？”他問道。“飲酒、缺乏鍛鍊、跳傘、過度看電視、攝入加工糖、養危險寵物、駕駛私人飛機、登山、滑雪比賽、單人航行，或者在草坪上噴灑有毒化學物質？”

這一切將在哪裏結束？公司們也在問自己同樣的問題，但從不同的角度來看。在缺乏解決醫療保健混亂的方案的情況下，企業正走在一條不可持續的道路上。因此，健康計劃的迅速推進。也許這就是為什麼哈蓋多恩得到了股東的寬容，包括控制30%公眾股份的他自己家族。自斯科茨推出健康計劃以來，股票上漲了58%。如果哈蓋多恩成功了，他將在全國的董事會中成為英雄。

由米歇爾·康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