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個不便的真相 - 彭博社

奧斯卡頒獎典禮的組織者宣稱所有的明星主持人都是“碳中和”的。位於科羅拉多州的Vail Resorts Inc.（MTN ）自豪地表示其纜車和旅館“100%由風能供電”。西雅圖的市政公用事業聲稱其對全球變暖的淨貢獻為零。

越來越多的組織、公司、城市和個人正在尋求保護氣候——或者至少聲稱自己在保護氣候方面有話語權。許多環保人士並沒有採取艱難的步驟來顯著減少自己的二氧化碳排放，而是選擇支付讓其他人減少空氣污染或開發“可再生”能源（見BusinessWeek.com，2007年2月1日，“乙醇：過度炒作——以及玉米 ”）。碳抵消，作為這些交易中最常見的形式，已成為市場上最廣泛推廣的產品之一，主要面向那些只願意在支票本上做文章的環保人士。

如果操作得當，抵消可以產生積極的效果並提高生態意識。但仔細審視幾筆交易——包括涉及奧斯卡主持人、Vail Resorts和西雅圖電力公司的交易——會發現一些交易不過是讓人感覺良好的炒作。當追溯到其源頭時，這些可疑的抵消往往鼓勵氣候保護，而這些保護本來就會發生，而不需要買賣紙質證書。主要是象徵性的交易的一個危險在於，它們可能會分散注意力和資源，遠離更昂貴和有效的措施。

根據研究人員的最佳估計，美國的碳抵消市場可能高達1億美元。這比幾年前幾乎沒有的情況有了很大增長。這一增長的原因之一是，美國仍然是少數幾個沒有批准《京都議定書》的工業化國家之一，該全球協議設定了各國的排放限制。在缺乏強制性國家上限的情況下，一些美國人開始自行採取行動，但沒有廣泛認可的標準來定義什麼構成有效的抵消。只要有願意的買家和賣家，幾乎什麼都可以。“現在外面是無人區，”舊金山非營利組織資源解決中心的詹妮弗·馬丁説。

好萊塢在今年的奧斯卡頒獎典禮上慶祝環境行動主義，不僅僅是通過將奧斯卡獎頒給阿爾·戈爾的紀錄片*《不便的真相》* 。電影藝術與科學學院通過各種舉措宣傳該節目本身“綠色化”。其中一項內容是：每位表演者和主持人都收到一座玻璃雕像，代表消除與名人生活方式相關的温室氣體排放量。這些抵消由TerraPass Inc.發行，這是一家成立兩年的營利性公司，位於舊金山，專門識別氣候保護努力，併為客户提供購買環境行動一部分的機會，每個奧斯卡獎品代表從TerraPass的抵消項目組合中減少的100,000磅排放。

其投資組合中最大的項目之一是位於阿肯色州斯普林代爾外的一處龐大垃圾填埋場，TerraPass 從中購買了數千噸的氣體減排。Tontitown 垃圾填埋場的巨大傾斜土堆靠近光禿禿的山核桃和橡樹，背景是藍色的奧扎克山腳。腐爛的垃圾產生甲烷，這種氣體在地球大氣中捕獲熱量的能力是二氧化碳的 23 倍，導致冰川融化和海平面上升。Waste Management Inc.（WMI）是運營該設施的巨大垃圾處理公司，管理着點綴在垃圾山上的近 90 口井，每口井發出微弱的嘶嘶聲，吸取填埋場深處的甲烷，並將氣體輸送到一根高聳的火炬中。一旦點燃，氣體就會以較少危害的形式釋放到大氣中。但公司官員和阿肯色州環境監管機構表示，Waste Management 開始燃燒甲烷，並繼續這樣做，原因與 TerraPass 的抵消無關。

‘錦上添花’

由於擔心甲烷可能污染填埋場下方的地下水，Waste Management 在 1999 年初首次提出了氣體收集系統的想法。阿肯色州監管機構敦促該公司採取這一補救措施。2001 年，州政府通過對 Tontitown 設施施加“糾正措施”的要求加大了壓力。Waste Management 承諾在 2001 年底使甲烷火炬投入運行。在隨後的探測中發現甲烷水平超過允許水平後，阿肯色州環境質量部固體廢物管理處的首席官員丹尼斯·約翰·伯克斯於 2001 年 6 月 27 日致信 Waste Management，表示州政府“強烈敦促 WM 儘快使新安裝的 Tontitown 垃圾填埋場氣體提取系統投入使用。”

在被問及廢物管理公司的回應時，阿肯色州環境局的監督員傑拉爾德·德拉萬表示：“這開始時是公司自願的努力。”他説：“但最終是由州政府施加的糾正措施所引導的。”廢物管理公司的發言人韋斯·穆爾表示：“我們認為氣體收集系統是處理這個問題的最有效方式……這是一項自願的過程。”

無論誰應為採取主動而獲得讚譽，有一點是明確的：甲烷系統的啓動早於任何碳抵消銷售的承諾。換句話説，在這種情況下，TerraPass抵消的主要效果似乎是緩解名人的內疚感，併為總部位於休斯頓的130億美元公司廢物管理提供一些額外收入。

所有六個向TerraPass銷售抵消的項目開發者， 商業週刊能夠聯繫到的都表示他們對額外的現金感到滿意。但六個中有五個表示，這些抵消在他們決定減少排放方面並沒有發揮重要作用。“這只是錦上添花，”北卡羅來納州卡塔巴縣的公用事業和工程主任巴里·愛德華茲説，該縣在1998年安裝了一個系統，將填埋氣轉化為電力，為944户家庭供電。“我們無論如何都會做這個項目。”

作為日益增長的抵消經紀人和零售商市場中的一個重要參與者，TerraPass是沃頓商學院教授卡爾·烏爾裏希的創意。烏爾裏希是一位騎自行車上班的環保主義者，幾年前他開始關注他開車去佛蒙特州小屋時排放的二氧化碳。在2004年秋季，他給了他的一個班級5000美元，並挑戰學生們創建一個負擔得起的碳抵消項目。

TerraPass，擁有多名沃頓畢業生作為股東，自那時以來迅速發展。該公司現在聲稱擁有42,500名客户。30歲的前烏爾裏希學生湯姆·阿諾德負責該業務，他表示TerraPass已經通過抵消超過117,000噸温室氣體產生了重大影響。福特汽車公司（F）和旅遊網站Expedia.com（EXPE）與該抵消零售商合作，為客户提供中和旅行相關排放的選項，需額外付費。

涓滴效應

阿諾德承認，TerraPass在被《商業週刊》接觸之前並不知道關於地下水污染的擔憂導致了Tontitown甲烷項目。他表示，TerraPass現在將重新考慮如何評估此類填埋氣體減排努力。但阿諾德支持與Tontitown垃圾場相關的抵消的合法性。他強調，廢物管理公司是自願採取行動的，並稱贊去年對甲烷系統進行的80萬美元升級：“這與試圖增強甲烷捕集的行為是一致的。”他還警告不要過於糾結於特定抵消項目的構思細節。“讓市場運作良好，”他説。“這將帶來更大的好處。”

目前抵消市場的運作方式是，中介通常會從中獲得一大部分收入。考慮TerraPass投資組合中的兩個項目，它們由明尼蘇達州普林斯頓和華盛頓州林登的奶農運營。幾年前，這些農民安裝了昂貴的設備，利用牛糞中的甲烷發電。理論上，抵消收入的承諾鼓勵農民投資此類設備。TerraPass通常以每噸約9美元的價格出售二氧化碳抵消，或相應數量的甲烷。該公司從這9美元中抽取一部分，但不透露具體百分比。將TerraPass介紹給奶農的經紀人也抽取了一部分。最終，農民們表示，他們每噸從最初的9美元中獲得的收入不到2美元。華盛頓的農民達里爾·範德哈克表示，他對去年從抵消銷售中獲得的16,000美元感到滿意。但他補充説，抵消並未影響他決定啓動甲烷項目的決定。

TerraPass的阿諾德仍然堅持認為“現在市場上的[抵消]價格正在改變行為。”中介收取的費用涵蓋了審計項目和向買家營銷等成本。“這就像星巴克（SBUX），”阿諾德説。“你認為星巴克為一磅咖啡支付多少，這如何轉化為3.50美元的拿鐵？”

星巴克的故鄉西雅圖在2005年做出了驚人的宣佈：其市政公用事業公司西雅圖市電力公司已消除了其對全球變暖的貢獻。該電力公司每年仍然排放約200,000噸温室氣體。但西雅圖表示，它通過支付全國其他組織減少排放來抵消了每一噸。“我們可以在不燒燬我們星球的情況下為我們的城市供電，”西雅圖市長格雷格·尼克爾斯宣稱。

但與奧斯卡頒獎者的情況一樣，西雅圖支付的污染減排大部分將會在沒有其抵消交易的情況下發生。該市的經歷説明了在家附近減少温室氣體的更昂貴方法與與第三方達成的更遠距離交易之間的區別。

2000年，西雅圖市議會設定了西雅圖市電力公司實現碳中和的長期目標。起初，該公用事業公司追求本地項目，例如2003年與西雅圖市運輸部門的一個項目。該策略是將900輛柴油車輛轉換為一種更環保的燃料混合物，含有20%的生物柴油。預計這種混合物的成本將增加每加侖25美分，因此西雅圖市電力公司同意分擔一半的差額。作為交換，該公用事業公司為這種更清潔燃料所允許的每年700到1,400噸的温室氣體減排獲得了相對適度的信用。這一安排改善了西雅圖的空氣質量，如果沒有西雅圖市電力公司提供的經濟激勵，這一安排是不會發生的。

“我們的初衷是非常嚴格的，”公用事業的戰略顧問科琳·格蘭德説。“這個項目只有在我們收到支票後才會進行。”但西雅圖希望每年抵消數十萬噸的氣體。“我們希望快速獲得抵消，而不是10年或20年後才獲得的抵消，”格蘭德説。

市官員從各種中介中篩選了數十個報價。幾個因素引起了對杜邦（DD）在路易斯維爾（肯塔基州）一家制造製冷劑氟利昂的工廠減少排放項目的關注，格蘭德回憶道。杜邦在減少温室氣體方面享有良好的聲譽，而路易斯維爾工廠提供了批量購買的機會。西雅圖市電力公司在2005年從杜邦購買了其最大的抵消塊，花費近60萬美元。這30萬噸的共同減少足以讓西雅圖聲稱其公用事業實現了“淨零”排放，2006年還有大量剩餘。每噸僅1.95美元的價格與生物柴油項目高達220美元的價格相比微不足道。

沒有細節

格蘭德表示，杜邦應因其氣候努力而獲得獎勵。這家化工公司“冒險做了超出他們所需的事情，”她補充道。“我們希望鼓勵繼續減少温室氣體。”

但西雅圖的抵消購買並沒有促使曾經骯髒的路易斯維爾工廠進行清理。杜邦早在1995年就開始研究改進，並在2000年安裝了更環保的系統，比西雅圖開始支付杜邦早了五年。“無論如何，我們都會繼續進行這些排放減少，”杜邦發言人斯蒂芬妮·雅各布森説。

在法律的轉折中，華盛頓州最高法院今年早些時候裁定，西雅圖的公用事業公司沒有權力使用用户資金來對抗全球變暖。州立法機構可以對這一決定進行反制，但與此同時，西雅圖的抵消項目的未來仍不確定。

不斷增長的綠色市場提供了一種被稱為可再生能源證書（RECs）的替代碳抵消方案。當RECs正常運作時，風能發電和其他“可再生”能源的生產者出售這些證書，以促進額外可再生能源來源的創建。

一個RECs的買家是Vail Resorts，該公司在西部經營滑雪和度假目的地。Vail Resorts在營銷材料中聲明，它現在“100%由風能供電”。但這一説法並不完全正確。Vail Resorts曾考慮建造昂貴的山頂風力渦輪機來為其滑雪纜車和其他運營提供電力。但去年，它決定簽訂一項多年協議，以較低的成本購買代表每年152,000兆瓦時風能發電的RECs，這相當於其年度使用量。“我們在旅遊業，”Vail Resorts的首席執行官Rob Katz説。“我們不在電力生產行業。”他補充説，即使他的業務從標準公用事業公司獲得電力，在落基山脈這意味着主要依賴煤炭，“我們也在推動新風電項目的發展。”

哪些新風電項目？Katz表示，他依賴經紀人來選擇合適的受益者。他的經紀人，位於科羅拉多州博爾德的Renewable Choice Energy，拒絕透露其代表Vail Resorts或其他眾多客户所做的任何投資。雙方都不會討論RECs的價格。Renewable Choice所説的是，它購買和銷售的RECs經過舊金山非營利組織資源解決中心的確認，代表不計入任何政府規定的電力，並來自1997年以後建造的項目。與最近建造的項目相關的RECs被認為更有可能激發新項目的發展。

然而，這種保密性引發了懷疑。“如果既沒有可再生能源證書的賣方，也沒有買方提供任何關於他們的交易如何確切減少碳排放的細節，我會懷疑這只是虛幻的產品，”阿斯彭（科羅拉多州）非營利組織資源效率社區辦公室的主任蘭迪·烏達爾説，該組織促進可再生能源。

一些開發者更進一步，嘲笑可再生能源證書的基本經濟學，大多數證書的售價為每兆瓦時1到3美元——這只是風能項目在聯邦税收激勵下所能吸引的極小一部分。自願購買可再生能源證書“對於買方來説純粹是企業營銷和形象管理，”位於佛羅里達州朱諾海灘的FPL能源公司的開發高級副總裁邁克·奧沙利文説，該公司是美國最大的風能開發商。“我們的風能投資的經濟學必須在沒有綠色信用的情況下運作。”

更廣泛地説，懷疑的可再生能源證書和抵消的激增可能會讓消費者和企業相信，防止氣候變化是廉價的，塔夫茨大學氣候倡議的外聯協調員安雅·S·科爾穆斯説，該倡導組織與塔夫茨大學相關。“我們不能通過購買抵消並聲稱自己是氣候中立來解決氣候危機，”她補充道。“大自然不會被會計方案所欺騙。”

作者：本·埃爾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