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訪台東部“女人烏托邦”

男子“嫁”給女方、子女從母姓、女方擁有家庭財產權和部落實際控制權，分佈在台灣東部的阿美人部落至今仍在相當程度上保留着神秘的“女人烏托邦”特色。記者日前深入這裏的阿美人部落，對他們古老的文化與社會形態進行了探訪。

花蓮縣豐濱鄉的貓公部落目前居住着約２０００名阿美人，部落道路整潔，兩邊種植着阿美人喜愛的文竹蘭，牆上到處刻有反映部落生活的圖案。

隨行的阿美人朋友告訴記者，阿美人雖然在台灣少數民族中人口最多，但過去以種田為主業，男子的戰鬥力比不上其他山地族羣，在部落衝突中戰死者多，為維繫族人血脈，就形成了靠組成大部落來自保的大型社區和以母親為主體的家族結構。

長期以來，在阿美人的家庭中，從房產到農田、家中器物均屬妻子所有，女人擁有家庭財產的繼承權。一家之主為女人，女人之中年長者為家長。而家與家之間的公共事務，則由女主人的兄弟或舅夫出面處理，因此族長均由男性構成，但他們事實上只是女人的“行政官”而已。

接受我們採訪的部落頭目吳福祥面色黝黑、神情嚴肅、不怒自威。根據阿美人的傳統，即使像他這樣的頭目，在家庭事務中也要聽命於妻子。不過在部落裏，他卻是精神領袖，負責處理部落的公共事務、主持“豐年祭”等祭祀活動。

阿美人大部分居於平原，近些年受漢族文化的影響比較大，傳統的家庭模式也受到衝擊。過去如果一名女子看中一名男子，就要到男子家幫着挑水、打掃房舍等，直到男方母親同意方可“娶”夫。而現在已有不少男人開始娶妻。吳福祥説：“他們像很多漢族人一樣，認為‘嫁’給女人太丟人，不過這也引起了財產繼承權混亂的問題。”

和其他阿美人部落一樣，“子女連母姓”的現象在貓公部落也有了改變，吳福祥家的４個孩子就是通過夫妻協商，分屬雙方的姓氏。

阿美人似乎對這些傳統習俗的演變能夠坦然面對，但傳統文化的流失則讓許多人“感到恐慌和憂心”：會講母語的年輕人越來越少、傳統的倫理風俗遭到破壞、年輕人對阿美文化有疏離感。同時擔任貓公部落文化發展協會會長的吳福祥説：“我們想盡力使祖先留下的文化能夠得到傳承。”

吳福祥是去年８月由部落村民投票選出的頭目。村民普遍對他在“社區營造”方面的工作表示肯定。他帶領部落成員兩次在全縣傳統歌謠比賽中獲得冠軍，同時還在拔河、舞蹈以及龍舟比賽中名列前茅。

“節酒運動”在部落成功開展是吳福祥的另一大政績。阿美人自古尚飲，在婚喪嫁娶和祭祀活動中，常常出現有人飲酒過量的情況，還有少數人借酒鬧事。吳福祥帶領族人在公廟發表“節酒宣言”，承諾不再過度飲酒，並建立了監督機制，目前這一運動已取得成效。

阿美人每年８月舉行的“豐年祭”是部落成員慶祝豐收的時刻，也是宣揚與傳承阿美文化的重要平台。“豐年祭”期間，在外地工作、生活的原部落成員都會回到部落，參加祭祀活動。

儘管在傳承部族文化上取得了一些成績，但吳福祥坦承：外部經濟社會發展以及多元價值觀的衝擊太大，傳承阿美文化的難度不小，“如果真的傳不下去，也沒辦法。”

隨着旅遊業的發展，一些阿美人部落經常組織供遊客觀賞的傳統歌舞表演。記者在另一個叫“太巴塱”的部落採訪時，花蓮縣守望部落交流協會理事長林恆智表示，這些演出可以是商業的，但阿美人應該清楚，部族的“豐年祭”是緬懷先祖的莊嚴活動，不是嘉年華。

他説：“部族文化體現在他們的生活之中，藴藏於部落的各個角落。不應成為物化的、沒有實質內容的東西。”

林恆智目前主要從事傳統文化的推介工作。他説，傳承部族文化，既可使年輕的族人解決“我是誰”、“從哪裏來”的問題，增強民族歸屬感和榮譽感，同時也可以讓外邊的人瞭解我們的文化。

他強調：“傳統文化的傳承關係到族羣的尊嚴和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