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從來就不是“仁慈的霸權”
作為長期處於世界之巔的唯一超級大國,美國一直以來都在為國際社會提供公共產品,美國國內一些戰略家也以身為“仁慈的霸權國”而沾沾自喜。但在近年尤其是“9·11事件”以後,美國的國家利益似乎與世界較上了勁,它變得獨斷專行,損人利己,國際形象也一落千丈。這讓很多人擔心,美國已不再是曾懂得“利他”的那個美國,在金融風暴席捲而來之際,有很多人不禁擔心,如果一個“仁慈的霸權國”變成了“自私的霸權國”,世界又會經歷怎樣的動盪呢?
強調先發制人、民主輸出,單方面宣佈退出《反導條約》,拒絕簽署《京都議定書》,以莫須有之名強佔伊拉克,濫殺平民虐待戰俘,轉嫁國內金融危機的壓力……美國不負責的行為確實挺多。歷史上美國不負責任的謀私行為也並不少見。美國國會通過的《赫爾姆斯—伯頓法》制裁所有與古巴做生意的包括盟國在內的外國企業;亞洲金融危機發生時,美國出於私利要求東南亞國家放任國內中小銀行的倒閉;它還曾以“發言權不足”為由拒付聯合國會費;而在其遭遇的歷次金融危機中美國都會轉嫁損失,上世紀80年代美國房地產泡沫的破裂使日本成為最大的受害者並因此虧損超過7000億美元,相當於其在80年代對美出口盈餘的總額。即使美國的一些利他行為也多帶有明確的附加條件,或包含可以預估的利己效果,援華抗日、建立國際貨幣基金組織和世界銀行、馬歇爾計劃、援助非洲等等都是如此。
這就是説,當前美國的不負責,或者是未來的不負責並非史上獨有,現在和未來的美國也不一定就比過去更自私。因此,所謂美國“將一改仁慈霸權國的角色”的説法是個偽命題。
同時,美國也不可能完全推掉由它承擔的國際責任。這首先是因為,美國主觀上沒有表現出要放棄霸主地位的意願,它自然也明白繼續提供公共產品是其合法性得到承認的基礎。賴斯在今年7/8月份的《外交》雜誌上撰文表示,不管美國與其盟友間曾有多少分歧,但它們仍然需要一個自信參與的美國,因為世界上很多問題缺少美國就無法解決。而在布什任期內,也並不缺乏傳統意義上的利他性國際作為。在防擴散、推進中東和平進程、全球防治艾滋病甚至反恐等領域,美國的積極行動至少也可以使國際社會從中受益,因此,對於美國又不能一概而論。
況且,美國國內的自我調節能力歷來極強,一旦發覺現有政策存在問題,決策者和參與者馬上就會主動施加影響,布什第二任中對其單邊政策進行了明顯矯正,美國與諸多盟友間的關係也已基本恢復到伊拉克戰前的水平,表明美國即使自我放任也會有個限度。
決定美國與世界關係的是國際格局與其國力水平,美國國內政治更是發揮着深刻影響。門羅體系時代和冷戰期間是美國外交體系運作良好的階段;而在其他時期,美國對於其與全球體系的關係缺少清晰的共識,不同派別各領風騷,這正是導致美國外交不確定性的原因。
實際上,美國與世界一直在磨合。二戰以後美國作為新霸主需要與世界磨合,越戰的遷延使精力不濟的美國不得不重新磨合,冷戰結束後一超獨大的美國再次面臨磨合。磨合不過是適應現實的常態,規模有大有小,只要國際格局和大國力量對比沒有相對穩定下來,這種磨合就不會停止。
源於國內外局勢出現的一些新特徵,當前的美國也在與世界磨合,但因世界的整體格局和美國的相對地位都未發生明顯變化,所以這種磨合反映出的只是一種戰術調整而非戰略鉅變。在處理國際問題時,美國會轉向國際協調與全球合作,因為正像布什政府已探明的那樣,滿足自我的同時也要尊重他國、惠及眾人,這才是繼續維持其地位的關鍵。但這並非意味着美國就會變得更“仁慈”,在金融海嘯襲來之時,我們對此也要有更加清醒的認識,一旦危及美國的核心利益,美國依然會顯露出其不仁慈的一面。這就是美國,一個並沒有變的美國(劉衞東 作者是中國社會科學院美國研究所學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