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者赴美採訪手記(十):不想再來得克薩斯州了
美國中部時間 2008年10月15日 星期三 雨 (得克薩州) 下午4點 在美國航空AA1534航班上
北京時間 2008年10月16日 星期四 凌晨4點
“嗯嗯嗯~”,巨大的飛機轟鳴聲一直在我耳邊響着,足足有一個多小時了。美國航班也不見得好到哪裏去,晚點了半個小時登機不説,又在機艙裏面足足坐了四十分鐘,我打了一個盹,醒來後還是沒有看到有起飛的意思,也沒有任何人出來向乘客們解釋,只有飛機發動機的轟鳴聲。我甚至想象,是不是因為這種飛機晚點常有發生,讓一向喜歡錶達民主意見、喜歡控訴的美國人,變得如此地乖巧,如此地有忍耐力。
轟鳴聲讓我的耳袋癢癢地,也讓我的鄰座----一個典型的美國婦女----不時地用食指摳耳道,好象要整出多少耳屎似的。我坐在一旁暗暗覺得好笑,我這個很少坐在靠近飛機發動機後排座、很少受這種轟鳴聲刺激的中國人都能忍受,為什麼美國人的反應就這麼明顯呢?
“嗯嗯嗯嗯~”是我對得克薩斯州的最大生理印象。在這個號稱誕生了6位總統、無數政治家、面積居美國第二的州里,我最初也是最後所接觸到的生理現象就是“嗯嗯嗯~”轟鳴聲的刺激。我無法理解,為什麼美國人會如此喜歡排量3.5甚至4以上的大馬力發動機汽車帶來的負面刺激,人民日報駐美記者馬曉寧在華盛頓接我時説,最初她在華盛頓開車時,非常不習慣,因為一輕點油門,車就快速地加速,讓她每次都嚇一大跳。她説這個話的時候,我不停地懷念自己在北京開的那輛國產“駿捷”車“老黃牛”般的啓動速度。
在華盛頓,我還沒有這麼大的感受,坐在馬曉寧的那輛本田大馬力車裏,她小心翼翼地加速也沒有讓我發覺這種大差異。但是,在沃思堡這個只看見車、看不到人的典型得州小城時,我對“嗯嗯嗯嗯~”總算有了自己的理解。
“嗯嗯嗯嗯~”巨大轟鳴聲,無疑是代表着美國人的耗能量。這種用耗能滿足美國人自己對生理反應極致需求的做法,足以讓我這個平時非常不滿中國社會耗能現象的人汗顏。前兩個月,在上海,當瑞士日內瓦大學教授、鄧小平的前翻譯張維為博士對我説,美國人的人均耗能量是中國人的30倍時,我一下子還沒有反應過來這30倍的巨大含義。但是,在得克薩斯州呆了一個星期後,我知道30倍的含義到底在哪了。
剛才來機場的路上,我坐在大巴車上的窗邊一言不發,澳大利亞人Fara不停地與兩位美國官員説話,不停地説話是她的最大特點,她曾和我説,澳大利亞和這裏一樣,也是隻看到車、沒看到人,所以,她不會注意這個特點對中國人的衝擊。而對於我來説,窗外的景色給我無數遍地敲打着一句結論:任何一個國家都不可能像美國人這樣生活。
在得州這個小城裏,幾乎所有家庭都別墅,前後都是一個大院,昨天晚上,去一位中產階級的美國人家坐客,估算大約有800平方米室內面積、800平方米室外的院子,讓所有來自東亞的媒體人瞪目結舌。我和女主人説,能不能給你們家的每一張屋都拍個照,我可以“秀”給我的中國朋友看,美國人是多麼幸福。女主人一臉幸福地答應了。她是無論如何也想象不到,這種極致到近乎浪費的、普通人家住宅條件,中國只有那些億萬富翁才有可能性。
我倚着大巴的車窗最後看着沃思堡的一樹一景一城一路,我知道,這個小城,未來是很難有機會再來了。其實,我也實在不想再來了。因為看多了眼前的景象,甚至有種説不清的、從來沒有過的難受感。原來,人的視覺感官有時候是受不了“窮“,同樣,也看不慣“富”的。要知道,這裏到處都是巨大的停車場,人均兩三輛車,四五車道的高速路吞噬了大片土地,人們開着車肆無忌憚地在高速路上開足馬力,我坐在大巴上,不止一次看到有美國人一邊開着高速,一邊發手機短信。如果對物質的窮奢極欲是一個人所為,那可能是德行、品格或者財富問題,但是,如果這種窮奢極欲是一個國家所為,那麼,這就是一種社會病態,甚至是人類病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