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救市只是做做樣子？

救市：一半裝樣一半等待

當前美國救市措施的核心就是挽救正在崩潰的銀行信用，終止投資者對整個金融業的恐慌，重建對美國金融業的信心。由政府斥巨資購買呆壞賬、注資銀行、實行國有化等措施的本質不過是用政府信用來支持銀行信用。但現在大規模銀行倒閉風潮已顯現出整個系統正在崩潰的態勢，不是政府簡單的支持就可以奏效的。美國正試圖用政府信用替代銀行信用以恢復投資者信心。如果銀行的國有化措施能暫時在美國達到中國處理呆壞賬的同樣效果，金融危機就會得到緩解。但是，中國公眾對政府的信心是長期磨合的結果，美國要在短期內達到中國的效果、完全化解呆壞賬的影響不可能，但在緩解呆壞賬壓力、減少倒閉風險、提高人們信心等方面還是有作用的。

可以肯定的是，如果拉長時間來看，美國的這種救市措施總會使得銀行倒閉風潮停下來。如果短期內救市措施無效，無非是再倒閉一些銀行直到救市資金夠用或者美國政府加大入股比例乃至全面接管銀行，當投資者從心理恐慌轉為疲憊、疲塌之後，擠兑、倒閉都會停下來。美國和一些發達國家正在實行的救市措施，一半做事兼做樣子，以恢復信心；另一半是等待危機自然停下來。

新問題：重重複重重

美國和世界其他國際本位貨幣國家救市措施，會起到一定作用，但其引起的新問題並不比它解決的問題小。

１．核心價值觀受到挑戰

美國在處理金融危機的時候，不但採取國有化措施，而且也採取了一些類似計劃經濟的干預措施，這些措施短期內很有效。 但問題是，這種臨時救助措施是否會常態化？

因為美國實體經濟與虛擬經濟失衡的根本問題沒有解決，美國當前救助措施的方向不是重建實體經濟和對過大的虛擬經濟“消腫”，而是想要恢復原狀。因此，這些措施不會從根本上解決問題。假定美國可以恢復到危機前的狀態（實際上已不可能），過一段時間這些問題還會出現，這就會逼使這些干預向常態化發展。美國從“９·１１事件”後，對金融業的干預越來越多、越來越頻繁，但由於一直沒有觸及根本，現在已經被逼到了靠國有化、計劃手段解決問題的“悲慘”地步。危機將逼使美國人最後考慮方向問題。美國人越是不轉向，就越是要不斷受到各種金融危機的打擊。

２．飲鴆止渴擴大財政赤字

美國救市的資金來自新發行的國債。可以預計，至少７０００億美元的救市資金將導致其財政赤字從今年的４０００多億美元突然暴漲到明年的１萬億美元以上。美國明年的鉅額財政赤字會導致其本來已經很高的經常項目逆差進一步加大，這就是説美國對外發行的債券還要進一步加大，刺激美國和全球廣義流動性膨脹的問題不但不會得到緩解，而且還會進一步加劇。

美國之所以會出現去工業化和經濟虛擬化的趨勢，一是因為美元的霸主地位和對外發行失去約束，使得美國可以持續經常項目逆差（任何其他非國際本位貨幣國家都不可能）；二是因為美國長期實行赤字財政，鼓勵居民低儲蓄率高消費的政策，導致其長達２６年的經常項目逆差（１９８２年至今），且規模急劇擴大，２６年擴大了１４０倍以上。這一方面刺激了美國虛擬經濟的發展，另一方面也在境外積累着越來越多的美元資產。同時這也造成了美國國內經濟運行越來越依賴於赤字財政和鼓勵低儲蓄高消費的政策，境外依賴於經常項目逆差和不斷增加的債券輸出。這種特殊經濟運行方式不改變，美國的問題就不可能得到根本救治。

２００７年底美國境內的未到期債券餘額已經達到２７萬億美元，股市市值達到１７萬億美元，還有４０萬億－６０萬億美元的房地產以及２１６萬億美元的利率掉期等衍生金融產品，美國境外未到期債券也已經在１３萬億美元以上。金融危機本來是讓這些金融資產和地產“減記和消腫”，但現在美國的救市措施卻在進一步迅速擴大美國財政赤字，擴大經常項目逆差，加劇境內外金融資產的膨脹，特別是境外金融資產的膨脹。這就進一步從根本上決定了美元以及國際貨幣體系危機的不可避免性。

美國模式：借債霸權難以為繼

美國經常項目的長期逆差意味着金融項目必須順差，也就是美國人要靠對外發行債券等金融資產來籌集經常項目逆差所需的資金。美國已經這樣依靠對外輸出債券籌集經常項目逆差所需資金達２６年了，它已經成為美國經濟能否順利運行的關鍵環節。但是美國人不可能永遠靠對外提供債券、票據等金融資產生存和發展。由於救市措施加劇了美國財政虧空，明年美國財政赤字達到１萬億美元以上，經常項目逆差估計至少會超過１．２萬億美元，這意味着美國至少還要增加１．２萬億美元以上的對外債務。

在這種情況下，哪些國家還會永遠用自己的血汗和資源去成全美國的生活方式呢？這就是問題的根本。

美國培養的本土經濟學家總是有一個似是而非的説法：美國是靠強大的金融服務來換取世界各國的產品和資源。其實根本就不是什麼金融服務，是直接靠對外發行債券來維持生存。美國要想真的解決問題，就必須擺脱這種債務經濟模式，就要發展製造業和重拾實體經濟，特別是自己生產低價、低端產品和服務，調整虛擬經濟和實體經濟的關係。美國現在的救市措施中看不出來對此有何改善。

歐元：雖不可缺但麻煩多多

歐元區的ＧＤＰ佔世界ＧＤＰ大約２５％左右，但歐元最近幾年也存在濫發問題，歐元未到期債券佔總國際債券的４９％，歐元佔世界總官方外匯儲備的比例不過２６％，這就説明了歐元前景並不比美元好。歐洲整體經濟狀況也不比美國：一是歐盟成員國中經濟狀況實際差距較大，德國最好，佔世界ＧＤＰ的比例大約在６％左右，其他國家都不到這個比例，其他諸如西班牙、意大利基本上都是依靠金融服務、地產和旅遊等虛擬經濟行業生存的，實體經濟面的問題都很大；二是其成員國之間的統一性大大低於美國，這就是未來歐元面臨的最大問題，貨幣要求統一性，而貨幣統一性的最好保證是政治一體化。歐盟政治一體化前景堪憂，因此其貨幣的穩定性就會成為一個持續困擾歐元的問題。

美元有的問題實際上歐元都有，美元沒有的問題歐元也有，即歐元在歐元區內始終存在統一性弱的問題。筆者認為，歐元雖然在加速舊的國際貨幣體系崩潰上起着關鍵作用，但在未來新的貨幣體系中，它卻是一個必須加入、但又會經常帶來麻煩和不穩定因素的一種力量。

《國際金融報》 (2008-11-07 第06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