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繼武:解決矛盾不能總靠一把手
轉型期的中國,經濟發展一日千里的同時,社會問題也層出不窮,出租車司機罷運、飛行員罷飛等事件接踵而至。社會矛盾的發生,並不是什麼可怕之事,世界上哪個國家會沒有這樣的矛盾呢?問題的關鍵還是在於如何解決,找到合適的勞資溝通渠道。如果無論出了什麼大事小事,總是要市長、省長這樣的一把手出面才能解決,那麼矛盾只會越鬧越大。因此,只有建立和完善健全的利益表達和溝通機制,才是解決社會矛盾的根本。
在西方國家,羣體性社會矛盾激化,不是什麼新鮮事兒。如果紐約的地鐵工人要加工資,必須由市長出面,那麼,美國地鐵工人要求加工資,就要由布什總統出面來解決?那樣的話,白宮豈不是成了九品判案廳?每一級政府有每一級政府的職責,每一級政府中誰該管什麼也應有明確分工,不能事事都找一把手,如果美國的市長、州長,甚至總統整天都忙於接待請願的民眾,那可真是本末倒置,大材小用了。
對於不同領域的問題,政府應當有不同的解決機制。比如,紐約市對出租車的管理就有一個專門委員會,出了問題由這個委員會來和出租車司機的工會談判解決,或者由這個委員會出面,向出租車公司的老闆們提出具體的要求。有了這個機制,一般的問題就根本用不着市長來出面解決了。
事實上,解決羣體矛盾,要害在於基層行動,而不是權力方的調停平息。在西方社會,權利維護和社會糾紛解決渠道中,各種羣體的利益代言人和機構比較健全,工會、協會與法庭成為勞資協調的中介。近年來,好萊塢編劇罷工鬧得沸沸揚揚。儘管編劇間的利益差異巨大,但他們作為一個整體,感覺製片方利益分配不平等時,全美編劇協會就挺身而出。經過數月的討價還價,製片和編劇協會取得新共識,勞資矛盾得以調解。
那麼,政府的作用是什麼呢?當然,政府作為第三者,可以在法規的制定、監督和確保談判的順利進行方面發揮更積極的作用。必要的時候,政府還可以幫助弱者説話。
社會矛盾的解決,不是依靠國家權力的介入與調停,而在於基層社會羣體有無良好的利益表達機制與資方談判。如果每個團體都可以合理地利益表達,勞資雙方溝通渠道也非常暢通,在反覆利益博弈過程中,就能找到一個比較合適、能為各方所接受的利益平衡點。可以看出,基層利益羣體的維權自覺度與團體凝聚力至關重要。倘若博弈雙方都能通過完善的利益表達渠道和機制,進行坦誠的溝通和互動,而不是走向衝突和暴力,則有助於建設和諧的社會秩序。如果一味訴諸於政治權力的威嚴,來保證弱勢羣體的“正當利益”,只會大大扭曲勞資利益溝通渠道,形成一種依靠權力的社會心理文化。為什麼我們只相信人的正義裁判,而不相信制度保障呢?
一種好的制度模式,一項順暢有效的利益表達和博弈機制,能保證無論誰參與,無論在何處,都能有效地解決社會矛盾。僅僅依靠公共權力部門來保護弱勢羣體的利益,只會使利益平衡複雜化。在收銀機發明之前,超市老闆絞盡腦汁,通過思想教育、道德灌輸以及相互揭發等辦法,都難以杜絕收銀員的偷錢作弊行為。直到有一天,一位聰明的美國西部超市老闆發明了收銀機,這項重大的物質制度發明杜絕了收銀員的小聰明———不管收銀員品性如何,都只能乖乖地收錢。所以,與其等待國家權力來調解矛盾,不如基層先行,團結就是力量,形成利益共同體。
社會矛盾激化的根本緣由,在於一些羣體的聲音無法表達,無法進行平等的對話與交流,更不用提有效的溝通、博弈和利益保障了。要化解轉型中國的諸多社會矛盾,形成和諧的社會秩序,根本之途不是求助於公共權力的“欽差斷案”,而是基層積極行動起來,形成自身的利益聚合和表達機制,與博弈方有效對話、溝通和談判。▲(作者是北京外國語大學國際關係學院學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