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 勇：奧巴馬“不愛”日本未必“愛中國”

自上世紀70年代初，中美關係破冰、中日關係邦交正常化以來，每到美國政府換屆，中國與日本媒體就特別熱衷於討論新政府將更"偏愛"誰的問題。值此奧巴馬入主白宮之際，對這一問題的討論、預測也不斷增多。中國一些媒體似乎已對美國新政府將會更加重視中國而感到欣喜，而日本呢，則是"醋意"萌生，憂心忡忡，甚至驚呼日美同盟"靜靜的危機"正在到來。其實，將強者承認不承認、尊重不尊重看作觀察自身地位演變與增強民族自信的座標，無疑是不可取的，無形之中就把自己裝進了"帝國控制"的體系之中。

無論是在中國還是日本，對美國愛恨交織的心理都有一定市場。中日兩國都有些人喜歡借唱衰美國來置換自己的自尊，近來中國輿論對於美國地位的質疑以及日本高官要核報復美國的放言就體現了這一點。恨美國，也許是因為它太霸道，很少聽取大家的呼聲。然而，恨的另一面卻是，喜歡去品味"與強國為伍"的自豪。一些國人總是動不動就想和美國比一比，似乎這樣，中國的地位就可大大提高。在日本，也有不少學者希望藉助美國的幫助，使日本儘快成為一個"普通國家"，並加大對亞洲的影響。

中日對美國的"愛"儘管不同，但是有共同點，那就是：追隨強者情感效應帶來的大國自豪感，能與強者平起平坐本身就是一種至上的尊嚴。其實，這樣獲得的只是暫時的既得利益與虛無的尊嚴，越是這樣追隨，反而越被進一步納入美國的"帝國體系"之中。正如著名國際關係學者彼得·卡贊斯坦所言，不管日本和中國之間的實力如何變化，但是這一對政治組合仍然牢牢固定在美國的帝國體系中。

幾十年來，中國與日本一直遊走於愛恨交織的矛盾性的美國意像之間。我們發現，“恨美國"一直沒有成為雙方化解爭議、團結一致的紐帶，倒是"愛美國"給了雙方敲打、貶低對方的機會，加深了彼此本來遠未化解的傷痛。結果是，雙方在這個既定怪圈中越陷越深。

正是由於過於看重美國對華和對日政策的比較，才會出現對奧巴馬當選的誤讀。有人以為，美國民主黨多偏愛中國，而共和黨多偏愛日本，然而，這經不起任何推敲。眾所周知，上世紀60年代末，美國共和黨尼克松政府為扭轉美國在冷戰中被蘇聯步步緊逼的不利局面，首推繞過日本的"越頂外交"來打破中美關係的堅冰，自那時起，擔心被盟友拋棄的"失落感"一直與日本人形影相隨。上世紀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日本發展勢頭強勁，美國市場面臨日本的嚴重衝擊，此時，老布什時代的美國盛行的是"敲打日本論”，美日同盟一時呈現"漂流狀態"。民主黨克林頓政府儘管在不少具體問題上讓人感覺"忽略日本"，但是，在關鍵時刻的1997年，美日不還是通過了新的《美日防衞合作指針》嗎？

如果説，中國與日本討論"美國更愛誰"，更多的是出於藉助強國以獲取民族尊嚴之情感考慮的話，美國曆屆政府思考"更愛誰"的出發點，卻是出於某一時期誰可以更好地為美國所用，更好地服務於美國整體的全球戰略，而不是出於自己的感情。奧巴馬"愛日本"，未必就意味着"不愛中國"。同理，奧巴馬"愛中國"，也未必就意味着"不愛日本"。

“奧巴馬更愛誰"的爭議，折射出的還有中日之間的競爭與敵意，這種競爭與敵意現在仍然被他人操控着，這種爭議越激烈，越表明中日兩國的自主性是脆弱的。這不僅是中日的痛，也是整個亞洲的痛。“奧巴馬更愛誰"不是那麼重要，重要的是，無論是中國還是日本，能在歷史座標系中重新找準自己的位置，使包括中日兩國在內的所有亞洲人儘早地擺脱近代西方殖民陰影的羈絆。▲

（作者是綜合開發研究院西南分院學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