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8年上萬人湧向深圳等待逃港
作者:朱稳坦

也許我們可以説,是曾經洶湧的逃港風潮,為中國改革開放最為重要的決策之一——設立經濟特區,做出了深刻而令人心酸的鋪陳。
粵港邊界上的偷渡逃港事件,自1951年封鎖邊界以後,就沒有停止過。偷渡風潮來得最為猛烈的是1978—1979年。
研究者稱,逃港最多的寶安縣,1978年1-11月共外逃1.38萬人,逃出7037人。由於大批人員外流香港,寶安縣丟荒土地20多萬畝。逃港者中甚至包括許多基層幹部——寶安縣逃出大、小隊幹部121人,黨員29人,團員161人。
1978年夏天,有幾萬人湧向深圳等待外逃的機會,收容所人滿為患。捲入逃港風潮的不只是邊民,遍及廣東全境。在廣州,凡有偷渡成功者,皆鳴鞭炮祝賀。
境內外巨大的經濟差距,是逃港者的動力所在。1978年廣東全省農民人均收入僅77.4元人民幣,與香港僅一河之隔的深圳農民人均收入也只有134元人民幣,而河對岸的香港新界農民同期收入為1.3萬元港幣。
偷渡事件驚動了北京。來到寶安調研的中央和廣東省領導人,被深港兩邊的發展落差深深震動。他們明白,反偷渡,堵解決不了問題,根本的辦法是放寬政策,發展經濟,縮小兩地的差距。
1977年11月,廣東省委將“逃港”熱潮作為重大惡性政治事件,向正在廣州視察的鄧小平作了彙報。鄧小平聽後説了兩句話:“這是我們的政策有問題”,“此事不是部隊能夠管得了的”。
當一切開始迴歸常識,當人的正當需求被重視,變化就這樣發生了。
1978年四五月間,國家計委副主任段雲率團考察港澳,回京後向中央建議,把靠近港澳的廣東寶安、珠海劃為出口基地。中央同意,“説幹就幹”。廣東省委迅速行動。
習仲勳到深圳、珠海視察,要求發展農村經濟,改善農民生活,儘快縮小深港兩地差距。
他還提出幾條新措施:讓香港資本家進設備開採沙石出口、收入兩家分成;吸收外資搞加工業;恢復邊境小額貿易等。他鼓勵當地幹部説:“只要能把生產搞上去的,就幹,不要先去反他什麼主義。他們是資本主義,但有些好的方法我們要學習。”
與廣東省不謀而合的,還有香港招商局提出的建立蛇口工業區的方案。
其後的事情,中國人都已十分熟悉。
到了1980年,當特區受到非議時,在中央工作會議上,任仲夷還舉出逃港者的例子,力證辦特區的好處:“以與香港一街之隔的沙頭角公社為例,全公社當時人口1300多人,解放以來往香港外流的 2600多人,等於兩個沙頭角。前幾年,每年外流120多人。從1979年開始,外流大大減少,到了1980年,不僅沒有出走的,以前去到香港的人還有些要求回來。”
其實,改革開放後最早引進的外資中,相當一部分與當年的逃港者們密切相關。
逃港者曾經洶湧,繼而消失,並且歸來——我們正是想用這些充滿戲劇性的故事,為改革開放的動力做一個意味深長的註腳。
持續20多年的逃港與“運動”、貧困糾纏在一起而愈演愈烈
記者山旭 香港、深圳、廣州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