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東曲阜村民質疑耕地補償分配不公
作者:朱稳坦
眼看着幾百米外的“汪洋”一年年向村子撲過來,山東省曲阜市西程村村民志祥(化名)卻不怎麼擔心水會不會淹到自己家。“現在村民更關心的是那幾千萬‘保命錢’的去向。”他説。
西程村的地下富含煤炭資源,按照志祥的話來説這叫“懷璧之罪”。這些煤非但沒有讓西程村受益,反而讓村裏大半的耕地塌陷,被地下水淹沒。“好在挖煤的兗礦集團還算大方,補償金很快來了。”志祥説。
2009年年初,一筆數千萬元的補償款由兗礦集團來到了西程村,2000餘名村民每人分得了一萬元。但村民們並沒有因此而高興,相反卻非常不滿。“到底發下來多少錢呢?一開始村幹部誰也沒説,之後就流傳開9000萬、6000萬種種説法,可是現在老百姓只分到了2000萬,其他的錢去哪了?”志祥説。
一些村民提出質疑,得到的回覆卻是拳頭。這最終導致了村民集體上訪、甚至村民“攻擊政府事件”的發生。
其實在2009年,西程村村民拿到手的錢總計有4000萬元,只是另外的2000萬元發到了全村一成左右人的手中,志祥將他們中大部分人稱為“村幹部的親朋好友”。
9300萬縮水到2100萬
2009年1月,一筆“提前的壓歲錢”分發到西程村每個村民的手上。“和往年被淹耕地每畝年補貼千元左右的標準相比,這次一人發一萬元可真是大手筆了。”一開始,和其他村民一樣,志祥很高興。
然而,這種興奮並沒有持續多久,在附近煤礦工作的村民帶回了一個爆炸性消息:“在礦那兒,我看到咱西程村總共可是9300萬啊,現在呢?村裏2000多人各領了一萬元,剩下的7000萬去哪了?”這一懷疑立刻流傳開來。
之後的一件事引爆了村民的不滿,又一筆兩千多萬分到了村裏少部分人的手裏。“全村都知道,裏面很多都是村主任、村支書的親戚朋友,太不公平了!”志祥説,“這筆錢中有果樹補償,村幹部那撥兒人沒果樹的也能分到果樹補償,而一些有果樹的普通村民卻一分也分不到。”
2月初,幾名村民找到村主任孔凡軍就果樹問題討説法,“結果説法沒討成,當晚卻被人打了一頓”。
據志祥説,西程村4000多畝耕地只剩下1500多畝耕地沒有被水淹沒,而且這個數字還在減少中。根據兗礦集團規劃,未來整個村子都可能沉入水下,無房可住、無地可種的村民能夠依靠的只有這些“活命錢”。無奈之下,村民只能走向上訪路。
上訪的人去了一撥兒又一撥兒,可村民們始終沒見“上面”有動靜。“直到5月時,鎮裏才要求村幹部就錢的問題向村民進行解釋,結果村支書一開口,補償金總額就從9000萬降到了6000萬。沒過幾分鐘,村委會主任一開口,這錢又從6000萬降到了4000萬,還聲稱老百姓拿到的那2000多萬是從少部分人拿到的另外一半錢擠出來的。”當時在場的志祥回憶道。
沒房子的拿了十幾萬房補
難道我們手裏那點錢還是別人“擠”給我們的?村民們的不滿逐漸轉變成了憤怒。儘管不斷傳來上訪村民被打的消息,但老百姓並沒有停止上訪。這件事最終驚動了曲阜市政府。
2009年6月24日,志祥起得比較晚,因為前一天晚上興奮得睡不着。“聽説市裏面領導24日要來鎮政府處理咱村的事,我就挺欣慰的,前一陣子上訪的沒有白上訪,捱打的沒有白捱打啊。”
志祥出門一瞧,村子裏沒幾個人,向鄰居一問才知道,上千名村民早就自發跑去鎮政府了。“壞了,我得趕緊過去。”來不及多想,志祥就騎上摩托車趕往鎮政府。
遠遠地看到上千村民人頭攢動的場面,志祥長吁了一口氣,還不算太遲。
然而,突變發生了,村民們突然像炸了鍋一樣,有人在喊叫,有人在往外跑,而更多的人在外圈觀望,想看看究竟發生了什麼。
“怎麼回事?”在逃跑的人羣裏,志祥逮住一位相熟的人問。
“今天我們聯名上書罷免村支部書記和村委會主任的事成功了,領導説他們兩個暫停職務。”邊跑邊走的朋友回答道。
“那是好事啊,你跑什麼?”
“唉呀,鎮政府的人被打了。檢察院的人公佈説賬面沒什麼事,大家情緒就很激動,認為是官官相護,就起了衝突,有的村民也被打了,濟寧市副市長也來了,警察抓了十幾個人,我怕被抓。”朋友喘着氣説,“我不知道是誰打的,你也快回去吧。”
幾天後的晚上,志祥約出了幾位熟人在村外的一所房子裏碰面。
“那3個帶頭上訪的人還沒回家?”
“沒有啊,除了放回了幾個老人婦女以外,沒人回家。”
“那咱村的事情怎麼辦?現在大家都害怕。”
“市領導那次説已經組成了七部門聯合的調查組,準備調查咱村的事,不過這都多少天了?調查組連村都沒進過,我看啊,八成也沒戲。”
“那咱能拿到的證據只有賬本了。可是村民孔祥福舉報賬目不清後,賬本被檢察院收去了。”
“那孔祥福呢?”“被打了,在醫院裏躺着呢。”“唉喲,那賬本怎麼辦?”
“彆着急,我有一份。四五月時有幾個人曾經到檢察院去上訪過,看到了那個賬本,但是檢察院不讓帶出去,他們就拿筆抄了一份。”
“我看看,咱村村外建築面積10萬平方米?2006年之前在村外咱村人的房子沒這麼多啊?這人在村外沒房子啊,怎麼給了他十幾萬房屋補貼?”
3個月後的一個夜晚,中國青年報記者看到了這份賬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