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者暗訪揭賭球圈黑幕 舉報人疑被害神秘失蹤
引子
三年前,中國足球假球之風正盛,當時本報曾以《神秘人踢爆賭球黑幕》為題,作了大篇幅深度報道,希望肅殺這股不正之風。而當年本報記者隨舉報人赴上海取證,過程驚險刺激……本以為,三年前本報掀起的打黑熱潮在各方的冷漠裏結束了,沒想到三年後的今天,聯想到眼下打黑過程中披露的各種線索,我們有理由説,我們的打黑沒有結束,而是剛剛開始!
直至今天,我依然忘不了舉報人Z如驚弓之鳥般的惶恐眼神,我和他在上海東躲西藏,躲避着一個接一個的、來自那個鮮為人知的賭球暗圈的追蹤電話,他告訴我很多令我的良心與情感難以承受的幕後故事……由於時光久遠,他所提及的一些具體事件與當事人的姓名在我腦海中日漸模糊,我甚至與自己朝夕相處的親朋,也很少提起這段我11年體育記者生涯中的傳奇經歷,如今再憶往事,惟有落筆的沉重與對中國足球迷茫未來的憂心忡忡。
與賭球人接頭他看人習慣斜視
2006年3月,沈城正是春寒料峭時,這是全國足球記者愁稿下版的淡季,但對《遼瀋晚報》體育部的足球記者而言,這個寒冷的季節卻是火熱的、震撼的、甚至還帶有一絲觸撥禁區的冒險驚魂。
3月8日這一天,體育部的氣氛有些神秘。那段時間,我們獨家揭出原遼足門將劉建生涉毒被拘的重大新聞,部門全員聚焦於該事件的追蹤報道、後續反思,很少有人想到,更具衝擊性的爆炸新聞還在後面!
3月8日晚9點,時任體育部主任的郝洪軍突然把我拉到跟前,以近乎耳語的低音對我説:“你明天早上跟一個人去趟上海,他有重要的足壇涉黑證據握在手中……你一定要把證據拿到手,這是你們兩人的機票,你記一下他的電話。 ”
我當時感覺像做夢一樣,但我的職業直覺告訴我,明天肯定出大事,領導把如此機密大事交給我,責任之重不言而喻。回家前,郝老師神色凝重地叮囑我:“注意安全,一旦遇險,自己要隨機應變! ”
舉報人是受約來到瀋陽的,我要和他一同回上海。 3月9日早6點,我按約定打車來到瀋陽鐵西區某賓館門口,除了清潔工與早起拉活的“的哥”,街上行人稀少。等了約有十來分鐘,一個黑色的人影在對面街口一閃,很快,他便穿過一層薄霧來到我的面前,於是,我和舉報人順利接頭。
這是一張“精瘦”的臉,我的目光剛與他正對,他的眼神有如條件反射般立刻跳開,他似乎更習慣用一種古怪神秘的“斜視”來觀察你、窺視你,這種目光我們平時難得一見,這是一個真正意義上的“賭球人”的目光,這是一個跟我年紀相仿的青年人。
一路跟蹤電話我們東躲西藏
我將本報9日的報紙交給他,當他的目光掃過封面上那個寓意非常的黑色“提線木偶”時,我發現他的臉上忽然閃過一抹奇異的怪笑:“你們確實有膽量,這麼一搞,全國都要震驚了! ”
由於事前已經約好,目標也很明確,加上彼此均帶戒備心理,因此從坐車到上飛機,我們交談不多,我心裏一個勁打鼓,此人給我們提供的重大線索究竟是真是假?報道面世後,到底會引發怎樣的巨大反響?那些被外界傳得神乎其神的地下賭莊是否真實存在,“帶頭大哥”們真的那麼神通廣大、無所不能嗎?
一路相安無事,我的緊張心情也逐漸緩解,大約9點光景,飛機在上海剛一落地,此人手機一開,形勢瞬間風雲陡轉。“你在哪兒呢?你看到《遼瀋晚報》今天的足球新聞了嗎?那些事,《遼瀋晚報》記者是怎麼知道的?是你告訴他們的不? ”我當時就在此人身旁,從手機那邊傳來的聲音是一種發顫的怒吼!
“大姐,您亂猜什麼呢?我怎麼會跟報紙説那些東西呢?我人在杭州,怎麼會在瀋陽呢?我跟你們混了這麼多年了,錢沒掙幾個,一出事就賴我、懷疑我,你們到底想把我怎麼地啊? ”舉報人Z故作冤枉地埋怨道。
這邊電話剛撂下,又有一個神秘電話打來,“你少忽悠我們!你真在杭州嗎?杭州離上海也不遠,你晚上過來一趟,坐飛機過來,老大現在就要見你! ”
“大姐,我説什麼你們才信啊!我確實人在杭州呢,你們幹嗎非認定是我説的啊!那誰誰誰,前段不跟老大也因為錢的事鬧翻了嗎?我跟您説,他最有可能把我們的事抖落出去,你們都沒調查清楚,就把屎盆子扣我腦袋上,我冤不冤啊! ”
通話一結束,Z一把拉住我,“我們趕緊走,這是他們地盤,別看上海大,這些人厲害得很,説不定通過什麼渠道就能找到我們。他們現在還沒確定是我告的密,還疑神疑鬼呢,等一會兒他們再來電話,讓我用杭州當地電話打,我就露餡了,取證難度就大了,趕緊走! ”此時,我心頭一緊,突然產生一種類似警匪片中主人公亡命天涯的奇特感覺,誰想到,我一個普通人,居然客串瞭如此離奇故事中的一個角色!
我們簡單吃了午飯,先找賓館,比較好的酒店我們根本不敢住,一旦遭遇路旁打量我們的陌生眼神,便趕緊鑽深巷躲藏。賭球人後來把我帶到上海市外環一家很小的路邊賓館,這一帶房屋陳舊、垃圾遍佈,下水道旁還漫出汩汩的髒水,外地人初到此處,很難想象到這便是以繁華著稱的大上海。
Z不敢用自己的身份證開房,讓我代勞。這一夜我們睡得很不安寧,我似乎總感覺外邊有敲門聲,Z也把手機早早關掉。他讓我打開電腦,特別留意有關掃黑報道的讀者留言,一看到有抗議、揭發的留言,他就異常興奮,“必須引起上邊重視才行,如果這次不把老大端掉,我就得‘跑路’了(行話:指自己銷聲匿跡、可能遭遇不測之意)! ”
Z還提醒我:“我們明天取證,最多隻有一個上午時間,他們很快就會明白過來,那時做什麼都來不及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