鮑盛剛:治理世界的三種模式
世界是無序的,因為它沒有統一的政府管理機構;但世界又是有序的,這種有序主要建立在以實力為基礎的大國關係上。不同的大國關係形成不同的力量均勢和國際社會結構,以及世界治理模式。從人類歷史發展來看,國際社會隨着各國力量、各地區文明發展程度的不同及變化,世界治理模式經歷了帝國政治時代,大國政治時代,目前正處於從大國政治向民主政治時代過渡之中。
帝國政治時代,其主導力量是帝國,一邊是以帝國為核心的文明中心,另一邊是廣闊的蠻夷之地,帝國擁有絕對的文明優勢,通過不斷軍事征服,對周邊野蠻地區實施絕對和垂直的統治。從人類發展早期到1500年,期間在東方出現過中華帝國,古印度帝國、波斯帝國等等;在西方有古希臘羅馬帝國,奧斯曼土耳其帝國等;在北非有古埃及帝國。帝國政治時代的世界治理模式其特徵是帝國對周邊地區的絕對統治,和周邊地區對帝國的絕對服從,其基礎是位於文明中心的帝國在經濟,政治和軍事,文化上對周邊地區的絕對優勢,而且由於當時交通運輸的限制,這種優勢可以保持數百年。
大國政治時代:始於1500年,直到冷戰結束,其間500年。國際社會的主角是歐美大國,開始是西班牙、葡萄牙、荷蘭,然後是英國、法國、普魯士、俄羅斯、奧匈帝國,再後來是德國、意大利、美國和蘇聯,它們相互爭鬥,瓜分稱霸世界。一方是近代文明的歐洲各國,一方是停滯發展或發展緩慢的傳統文明區域,包括廣闊的亞洲、非洲、美洲地區。西方大國為了爭霸世界,不斷髮生戰爭,每一次戰爭結束,戰勝國召開和平會議,根據各方實力,制定瓜分世界的協議,確立世界的體系和治理模式。隨着主體大國的不斷興衰交替,西方大國時代經歷了威斯特法利亞體系,拿破崙戰爭後建立的維也納體系(1815-1914),第一次世界大戰後建立的凡爾賽——華盛頓體系(1919-1938),第二次世界大戰後歐美各國,主要是美蘇間建立的雅爾塔——冷戰體系,形成美蘇相爭,兩極分化的國際體系。大國政治時代世界治理模式其特徵是西方大國通過軍事征服,殖民貿易對世界的統治,其基礎是西方國家在科技,軍事和政治經濟制度方面對其它文明國家和區域的絕對優勢,由於交通運輸工具以及信息技術的發展,它打破了以往世界文明的隔閡,世界被連成一體。
民主政治時代:目前世界正處於從西方大國政治時代向民主政治時代過渡中。冷戰後,隨着前蘇聯的解體,國際力量對比發生了新一輪的變化,國際格局並未出現以美國為首的西方價值體系對整個世界的一統或歷史的終結,相反,美國在衰退,已無力承擔領導世界的責任,與之對比,中等強國(Middle Power)在崛起,併成為世界格局中的主導力量。首先中等強國的數量在不斷增加,國際社會結構向橄欖形狀發展。一方面隨着前蘇聯的解體和美國的不斷衰退,以往的超級大國已漸漸降級淪為中等強國或一般強國(normal power),而第三世界發展中國家的發展,特別是中國和印度的崛起,使它們升級加入中等強國的行列。其次,中等強國在當前國際舞台上已成為主導力量,不再是附屬大國的跟隨着。崛起的中國,印度以及其它發展中國家要求在國際社會中擁有更多的話語權和平等的權利,要求改變現有國際體系和世界治理模式中的不合理因素。
顯然,隨着中等強國的崛起,國際政治和世界治理模式將漸漸從大國政治時代走向民主政治時代,就如同中產階級產生,導致國內社會民主政治產生一樣。民主政治時代世界治理模式將建立在多數國家利益基礎上,不再由帝國或少數幾個大國建立,並服務於它們的利益;各國關係是平等的,平行的,而不是垂直、不平等的;國際社會的紛爭將主要通過國際組織而非國家之間的戰爭得以平息。民主政治時代的世界治理模式其基礎是中等強國的崛起和國家力量對比的平等化趨勢,因為在全球化的今天,一國要超越其它國家並保持長期優勢已變得不可行。這是美好的前景,但目前我們仍處於過渡的痛苦中,舊的以美國為主導的世界治理模式正在解體,新的民主治理模式還未形成;美國依舊試圖維持其世界的領導地位,但已力不從心;中美共治因為中美對抗已成為過去;而以G 20 為框架的全球民主治理模式還有待於其機制的進一步完善,因此當今世界正處於一種有序與無序狀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