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西首富”跑哪兒去了

每天賺520萬元，方方面面都吃得開，帶着謎團神秘消失

《環球人物》雜誌特約記者王曉軍

2010年10月，有“山西首富”、“第二組織部長”之稱的張新明，因涉嫌騙取出入境證件被河南省公安廳“懸賞500元”通緝。消息一出，全國譁然。張新明，這位“胡潤百富榜”、“福布斯中國富豪榜”榜上有名的山西富豪，究竟犯了什麼事？他又跑哪兒去了？帶着這些疑問，環球人物雜誌記者趕往張新明的老家及其家族企業進行採訪，瞭解這位“風雲人物”出逃背後的故事。

村裏人眼中的“好後生”

山西省古交市位於太原西部山區。從市區出發，向東北方向走約20多公里，就到了吾兒峁（音同“卯”）村。46年前，張新明就出生在這裏。

初冬的吾兒峁村異常寂靜，多數人家院門緊鎖，偶爾幾聲狗叫提醒人們有陌生人來訪。20年前，村裏還有300多口人，如今只剩下30多人。“年輕人都到古交或是其他地方打工了，只剩下些老人。”一位村民對記者説。

在村民的指引下，記者來到了張家老宅。這是一個有三孔窯洞的小院，外牆裝修還算考究，和村裏普通人家最大的不同就是院牆上兩道帶刺的鐵絲網。張新明發家後，在古交和太原購置了房產，想要接父母到城裏安享晚年，但老人“每次進城待不了幾天就吵着要回來”。無奈之下，張新明翻修了土窯洞，給二老請了保姆。

一位曾和張新明父親一起放羊的老人告訴記者，張父曾是村裏的能人，吹拉彈唱樣樣精通，還曾當過十幾年的生產隊長。村裏人操辦紅白喜事，他常幫人吹吹打打。後來，生產隊長當不下去了，他便去附近的煤礦當了礦工。4年前，張父在一起車禍中去世。

張新明在家中排行老二，人稱“二漢”，有一個哥哥，一個弟弟，兩個妹妹。哥哥張新躍唸完高中後，被分配到當地一所小學教書。張新明則生性頑皮，初中畢業後一直輟學在家，後來在古交一家煤礦當過礦工。上世紀90年代初，張新明琢磨起煤炭運輸生意。他是怎麼成了響噹噹的大富豪，村裏人不是很清楚，但在他們眼中，張新明為人豪爽，是個“頭腦活絡、敢説敢幹的‘好後生’，有錢了也沒有忘記村裏人”。據説，村裏不少年輕人都在張家的企業裏幹活。張新明還出錢在村東頭修了個廟，逢年過節，村裏人都會到廟裏上香。

現在，村裏人還不知道張新明“出事了”。在他們看來，張家最近唯一的變化就是“老太太和保姆進城了”。

灰色發家史

與吾兒峁村民不同的是，古交市民對張新明印象不佳。不少人認為，他靠私挖亂採及倒賣煤炭資源發家，“方方面面都吃得開，肯定有問題”。採訪中，當地一位警察甚至提醒記者，“不要招惹這些煤老闆”。

經過多方打聽，記者大致瞭解了張新明的發家史：1995年，張新明成立了自己的第一家公司——山西華北黃金實業公司，專門做煤炭的鐵路運輸生意。公司的資金從何而來，記者沒有得到確切説法。但有傳言稱，他早期資金主要是通過賄賂獲取的銀行貸款。

3年後，張新明又成立了山西金業物貿有限公司（以下簡稱金業物貿）。知情人士透露，金業物貿成立後，張認識了一位自稱在武警總隊有相當人脈的人，收購了幾輛舊卡車，掛上軍牌，開始販賣煤炭，發了一筆橫財。隨着公司業務不斷擴大，張新明還説服大哥張新躍辭了職，幫自己照料生意。

2000年，煤炭市場在經歷了一段時期低谷後復甦，焦炭產業成為山西省政府重點支持項目。張新明隨即把金業物貿更名為“山西金業煤焦化集團有限公司”（以下簡稱金業集團），集團部分項目還被列為山西省重點工程。2004年，名不見經傳的張新明首次登上廣東一家媒體排出的“內地富豪榜”，當時，他的名次是112，財富是13億元。2005年，“胡潤能源富豪榜”（“胡潤百富榜”子榜單）發佈，榜上有8位山西煤老闆，張新明排第一，成了名副其實的“山西首富”。2007年，“福布斯中國富豪榜”中，張新明以20.9億元身家排名第266位。而到2008年，他的家族財富猛增至39.8億元，排名第74位。換句話説，2007到2008年一年間，張新明家族財富增長18.9億元，平均日進520萬！

出事的種種猜測

就這麼一個富豪，現在卻遭到了河南省公安廳的通緝，理由是“在河南化名朱磊辦理身份證和護照，頻頻前往港澳、瓦努阿圖（南太平洋島國）等地”。環球人物雜誌記者曾在第一時間電話採訪河南省公安廳，但對方表示暫時不透露進一步的情況。

除了身份造假，張新明還犯了什麼事？目前，有三種猜測最為“流行”。

猜測一：兩年前，金業集團所屬煤礦發生礦難，多名河南籍礦工遇難，張新明隱瞞不報，後東窗事發。

猜測二：在資本市場上舉動異常，向境外大量轉移資金，引起了警方注意。知情人士透露，“張新明的事是銀行首先注意到的，隨後報告給了國家相關監管部門。”在被通緝之前的一年時間內，張新明從容地實現了對金業集團的重組，獲得了豐厚的回報。甚至有媒體稱，他早在兩年前就開始佈局，在海外申請身份，轉移資產。

猜測三：被通緝是因為他知道太多“秘密”。張新明在山西有“第二組織部長”的綽號，憑藉多年的經營，他積累了深厚的人脈。傳言有多名地方官員依靠他的資助升遷。作為回報，他能源源不斷地獲得低息貸款和其他優惠。“他知道的東西太多了，有人希望他消失。”一位熟悉金業集團的人士説。

就此，記者多次聯繫山西省有關部門採訪，但均被婉言謝絕。金業集團的電話也一直無人接聽。10月29日，記者來到位於太原市長治路的金業集團總部。大樓裏，除安保人員外空無一人，樓前10餘輛各式豪車一字排開。“這些車停在這兒半個月沒動了。”保安同時告訴記者，公司也已經好多天沒人來上班了。

他可能在哪兒

張新明現在人會在哪裏？坊間有説法稱，他是去澳門賭博了，並在澳門輸掉了20億。有媒體援引知情人士的話説，“張新明此次確實是去澳門賭博，還輸了600萬港幣、1100萬元人民幣，但不是傳言的20多億元。”據稱，張新明出境賭博在朋友圈內並不是什麼秘密。一位與張新明有過接觸的金業員工稱，張老闆有三大愛好：玩車、賭博、打枱球。另據記者熟識的一位煤老闆介紹，山西煤老闆經常出入澳門的賭城，張新明便是其中的一位，甚至有賭場專門派員為他出境賭博提供一條龍服務。

但更為盛行的説法是，張新明偽造出入境證件去賭博只是表象，他已經成功出逃。知情人士對記者透露，隨着紀檢和公安部門不斷調查涉黑和煤焦領域腐敗問題，張新明極度恐慌，便有了出逃的打算。該人士表示，早在2008年山西省煤焦領域反腐敗專項行動中，張新明就被立案調查，幾十人的專案組已經對張採取了限制出境的措施，“只不過沒看住他”。記者分別向古交市公安局和太原市公安局求證此事，均被告知“並未接手張新明一案，不知道相關細節”。

截至記者發稿時，張新明仍沒有歸案。他如何瞞天過海、“金蟬脱殼”，也還是一個待解的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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