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瑟夫·奈 :前途未卜的亞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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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聯合國安理會五個常任理事國的國家領導人都訪問了印度,陪同他們出訪的都有一個由商界領袖們組成的代表團。印度的經濟一直在以8%以上的速度增長,使它對貿易和投資都越來越具有吸引力。美國總統奧巴馬十一月來訪時,他表示支持印度成為聯合國安理會的常任理事國。英國首相卡梅倫是如此,法國總統薩科齊和俄羅斯總統梅德韋傑夫態度亦然。中國總理温家寶是最後的到訪者,但他對此問題沒有發表任何評論。
官方聲明強調了中印間的友好關係,而且某些經濟分析人士認為,這兩個迅速增長的經濟巨人將會融合為一個經濟上的“中印大同”。當温家寶前幾年訪問印度時,他簽署了一項為期五年的全面戰略合作協議。正如印度總理辛格當時所言:“印度和中國可以攜手重塑世界秩序。”
這樣的表述反映兩國關係出現了相當大的變化。印度與中國曾由於喜馬拉雅山地區的邊界爭議而於1962年爆發了一場戰爭,自那以後這種敵對關係就困擾着兩國。然而這種表面和睦背後潛伏着戰略性的焦慮,印度則更甚一些。
中國的GDP是印度的三倍,其經濟增長更快,國防預算不斷增加。中印間的邊境爭端尚未得到解決,兩國都在爭奪對緬甸等鄰國的影響。而且近年來,中國一直在幕後工作,以防止印度獲得象徵世界大國地位的安理會常任理事國席位。
但是一般都認為印度成為未來的世界大國不可避免,一些印度人預測本世紀中葉會出現一個三極世界,即美、中、印三足鼎立。印度有12億人口,這個數量是美國的四倍,2025年可能將超過中國。牛津聖約翰學院的維傑·喬希認為:“如果按照目前的趨勢進行推斷,印度在25年內的國民經濟總收入將排在世界第三位(僅次於美國和中國)。”
在幾十年的時間內,印度的經濟年增長率僅過 1%,被人稱為“印度式經濟增長速度”。1947年獨立後,印度採取了一條內向型經濟發展策略,集中精力發展重工業。但事實證明,印度的經濟增長緩慢。究其原因並非印度文化的缺陷,而是因為引進了英國的費邊(和其他類型的)社會主義計劃經濟模式。
經過上世紀90年代初的市場化改革,印度的經濟迅猛增長,預測今後的增長數字可望達到兩位數。《金融時報》的馬丁·沃爾夫將印度稱之為“早產的超級大國”,這類國家人民生活水平低下,但經濟總量巨大。他認為,印度經濟總量在十年將超過英國,在二十年內將超過日本。印度有好幾億新興的中產階級,英語為官方語言,有5千萬~1億人口講英語。建立在此基礎上,印度的信息產業能夠在全球佔有重要的地位。
印度還具有可觀的硬實力,據估計印度有60~70件核武器,有中程導彈和航天工業,有130萬軍人,年軍費開支近300億美元,佔世界軍費開支總額的2%。再看看軟實力,印度建立了成熟的民主制度,擁有充滿活力的通俗文化,其影響力跨越了國界。印度的海外僑民影響很大,如果只考慮每年生產的影片數量,“寶萊塢”可稱得上世界上最大的影片製造公司,其影片在亞洲和中東部分地區的影響要勝過好萊塢。
與此同時,印度仍然是一個很不發達的國家,文盲、赤貧者數以億計。約有三分之一的印度人生活極度貧困,而世界上貧困人口大約三分之一在印度。印度的國內生產總值為3.3萬億美元,相比之下中國為5萬億美元,且這一數字為美國的20%。也就是説,印度的人均收入為2900美元(以購買力平價計算),是中國的一半和美國的1/15。
更引人注目的,中國91%的人口受過文化教育,43%是城市人口;而印度的這個數字分別只有61%和29%。印度每年畢業的工程和計算機類畢業生大約是美國的兩倍,但據《經濟學人》雜誌報道,“只有4.2%的畢業生適合於在軟件生產企業工作,即使經過6個月的培訓,也只有17.8%的畢業生質量滿足IT公司的需求。”
這種徵兆也表現在印度在各國大學的比較上表現不佳。根據高等教育質量標準排出的2009年亞洲大學排名,印度排名第一的研究機構是位於孟買的印度技術研究所,排名為第30位。中國大陸及香港排名前十的大學排名都在30以內。印度的高科技產品出口額只佔出口總額的5%,而中國為30%。
因此,印度在未來一、二十年內不可能具有與中國平起平坐的實力。而且,當兩國於1993年和1996年分別簽署協議,承諾和平解決導致了1962年戰爭的邊界爭端時,值得注意的是,就在印度於1998年3月進行首次核試驗之前,時任印度國防部長將中國稱為印度的“潛在頭號敵人。”就在2009年,邊界問題又重新點燃。
印度官員一般在公眾場合不談論與中國的關係,但私下裏他們仍然非常關注與中國關係問題。印度難以成為中國的一個盟友,而更有可能成為一個趨於平衡中國戰略崛起的亞洲國家。
約瑟夫·斯奈(Joseph S. Nye)是哈佛大學教授 。他的新作《大國的未來》將在2011年2月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