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蘇丹“賴合好散”不易,共處更難
雖然有關阿卜耶伊地區歸屬的爭議尚待解決,雖然南北蘇丹還要繼續就石油利益分配討價還價,但南蘇丹問題的核心——獨立與否已水落石出:公決結果高達98.83%的獨立支持度已讓南北分離成為現實,包括“五常”在內國際社會和所有鄰國的認同、祝賀,以及喀土穆政府和巴希爾總統履行諾言,成為第一個承認南蘇丹獨立的國家和國家元首。7月9日,地球上最年輕的獨立國家,就將在朱巴誕生。
“賴合好散”固然不易,共生共榮就更艱難。然而政治上雖然分離,南北蘇丹畢竟還是鄰國,兩國還要學會相處之道,不僅如此,這對冤家在經濟上也不可分:北蘇丹的農業,需要從南蘇丹流出的白尼羅河水,而南蘇丹的剩餘勞力、出口產品,要仰賴北蘇丹的工業就業市場和出海通道。更重要的是,南北蘇丹最大的財源都是石油,而這些“黑色金子”主要產自南蘇丹,卻要仰賴北蘇丹的煉油設施和出海口。
巴希爾的妥協固然令他在國際社會形象有所改觀,卻在某種程度上削弱了他在蘇丹本土的權威,公決結果出台後,北方森納爾州發生學生示威,喀土穆也出現保守派的抗議呼聲,這在以往是很難想象的。目前蘇丹面臨糧價上升、通脹加劇的壓力,巴希爾內外交困的局面並未有所緩解。
南方同樣有腹心之痛。正如許多非洲媒體所言,即將誕生的是全非洲最窮的國家之一,這個新國家基礎設施匱乏,相當於法國面積的領土上居然只有38公里鋪設路面的公路,只有2%的人口有小學文化程度,文盲率高達85%,自我生存、發展可謂步履維艱。以往,南蘇丹政治家們可將經濟發展不力的責任推到喀土穆身上,如今獨立,朱巴當局將自己承擔起全責,一旦在短時間內難以獲得實質性成果,獨立的狂歡將極可能轉化為飢餓的嘶吼。不僅如此,南蘇丹民族關係複雜,內部衝突頻仍,且許多都和當年的內戰有瓜葛,如北方努爾-丁卡部族爭鬥,內部“納西爾派”對新政權的騷擾,以及烏干達邊界“聖靈抵抗軍”的侵襲,追根溯源,都能挖出當年內戰中“北方的黑手”,一旦局勢惡化,這些舊賬難免不會被翻出來。
往事已矣,來者可追,兩次蘇丹內戰導致上百萬人和兩個民族的悲劇,總糾結於歷史舊賬,只能拖住彼此邁向未來的步伐。南蘇丹獨立之父約翰加朗曾打響抗爭喀土穆政權的第一槍,也是力排眾議,第一個主張和北方對話、和談的南方領袖,這位在停火前夕飛機失事遇難的領袖,生前親自將國名定為“南蘇丹”,以示不忘南北蘇丹剪不斷、理還亂的淵源。如今的朱巴當局排除其它選項,仍然以“南蘇丹”為國名,理應體察加朗等先輩的良苦用心,儘可能擱置歷史恩怨,少糾纏舊賬,多看長遠和未來,努力與北方和睦相處。
由於南蘇丹是內陸國,石油出口將繼續依賴北方,對於自己的資源要與別人——還是昔日敵人分賬,許多南蘇丹人忿忿不平,不少人主張,修建通往肯尼亞蒙巴薩的輸油管,實現真正的“資源自強”。這種心情固然可以理解,但一來工程浩大,底子如此之薄、財力如此之弱的南蘇丹不論自營、告貸,都很難短期內收效;二來石油收益同樣是北方命根子,一旦命根子被剪,北蘇丹的激進主義思潮勢必再度抬頭,一旦如此,最終的結果只怕是兩敗俱傷。要避免這種最壞結局,南方應把眼光放長遠些,對新的石油出海通道謹慎推敲,慎重決策,即使上馬,也要力爭不刺激北方的根本利益。
喀土穆方面也應冷靜地認識到,不論歷史、現實,都是北強南弱、北富南貧,南方在內戰中受到傷害更多,當年正是居高臨下的高壓政策,導致雙方再不能生活在同一屋檐下,如今已是國與國關係,就更不能穿新鞋、走老路,而應理智、温和地與南方溝通、協商,打消南蘇丹人對喀土穆方面根深蒂固的戒備、排斥心理。
不僅如此,儘管有所緩解,但北蘇丹的國際孤立、國內動亂仍十分嚴重,而這種緩解,在很大程度上是因喀土穆當局和巴希爾在南蘇丹公決問題上的理智、合作而換來,北方應該認識到,和新生的南蘇丹和睦相處並不是“喪權辱國”的屈辱,而是從根本上對自己也有利的選擇。南北蘇丹的“好散”,國際社會罕見的共識至關重要,兩個蘇丹分離後,展現在人們面前的,是兩個失血、虛弱的新國家,它們的生存、發展與和平共處,無不需要國際社會的繼續扶植、協調和幫助,各方在介入過程中繼續保持立場一致,杜絕各種利己排他,或扶植新代理人的念頭,鼓勵兩國繼續和平、合作,同樣是不可或缺的。
“賴合好散”不易,共生共榮更難,公決、獨立並不僅是兩個蘇丹分道揚鑣的賽程終點,也是一對新鄰居學會共處、學會包容與合作新賽程的開端,而這個新賽程,註定比已基本結束的舊賽程艱難一千倍、一萬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