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基斯坦——本拉登的殉葬者?
雖然許多中東問題專家,例如英國資深記者費思科(Robert Fisk),紛紛指出:基地組織(卡伊達)已經在很大程度上被阿拉伯民主運動邊緣化,基地組織創始人本拉登(奧薩馬)被美軍突擊隊處決,還是成為本年度最重要的國際新聞,也帶來明顯的贏家和輸家。
奧巴馬連任希望大增
最大的贏家,當然是美國總統奧巴馬。這一“功績”基本消除了民主黨在國防軍事上的傳統軟弱包袱,只要經濟復甦尤其是就業復甦能夠持續,奧巴馬的連任勝算大幅度上升。對比之下,共和黨是明顯的輸家,尤其明年有意問鼎白宮的右翼政客們,不免在私底下詛咒奧巴馬的好運。
在表面上,基地組織也是個大輸家。但是阿富汗戰爭以來東躲西藏的本拉登早已只是精神領袖,不再“直接領導”,卡伊達演變為世界各地各自獨立行動的極端分子組織共奉的鬆散連鎖店招牌,至少在短期內,本拉登作為“烈士”殉身,會成為激進分子招兵買馬的宣傳廣告。所以本拉登斃命對伊斯蘭恐怖主義實際有多少負面影響,並不十分清楚。
巴基斯坦是最大輸家
從各種方面看,本拉登斃命的最大輸家,乃是美國的“反恐盟國”——巴基斯坦。再嚴格説,在內部矛盾深重的巴基斯坦,輸得最慘的正是維繫巴國國家統一的基石——巴基斯坦軍方。這是廣泛報道這一事件的中國傳媒極少評論注意的要點。
本拉登“大隱隱於市”,長期隱匿在巴基斯坦首都郊區,距離巴國的“西點軍校”或曰“黃埔軍校”只有數百米之遙。要説巴國官方,尤其是神通廣大的三軍情報局(ISI)毫不知情,實在難以令人信服。
更糟糕的是事發之後,巴國政府和軍方陷入左右不是人的困境:如果承認或者被人發現官方有人暗中庇護拉登,是冒美國朝野大不韙的“十惡不赦”;如果裝聾作啞,聲稱對眼皮底下多年的拉登確不知情,那麼代表政府尤其軍方驚人的失誤無能,嚴重損害國家機器和體制的信譽。
兩害相權取其輕,至今為止,巴國政府採取了後一鴕鳥策略,以避免與山姆大叔直接衝突的外交災難。但是軍方為之付出的國內政治代價難以估量,對巴國的長遠國運造成嚴重的負面影響。更何況美軍突擊隊在拉登藏身處繳獲了大量的電腦資料情報,其中完全可能有坐實巴方庇護的證據。
正如前巴國軍事強人穆沙拉夫在拉登斃命次日指出,這次美軍突襲完全無視巴國國家主權。不管雙方事後的顧全面子辭令,各種信息來源都證實巴方對美軍突襲事前毫不知情,美方直到完成任務撤離現場後才通報巴方善後。這在國家榮譽和實際防務能力上,都是對巴國軍方的沉重打擊。
拉登長期隱匿巴國首都郊區,以及美國的成功突襲,再次突顯了巴基斯坦立國的主要悖論,以及作為統一國家長治久安的可持續性問題。
槍決拉登是控制巴國核武的預演
不妨再次指出:與東亞中、朝、日、越等國千年共處的歷史事實完全不同,南亞次大陸統一的印度和巴基斯坦兩國(以及東南亞的印度尼西亞),都是西方殖民主義的產物,是沒有歷史先例的現代“試驗”。印巴兩國,説到底都是英國商業殖民的東印度公司的遺留,它們的可持續性尚未完成歷史的考驗。
尤其是巴基斯坦。作為原東巴基斯坦的孟加拉國的獨立,已經顯示了巴國立國的脆弱性。蘇聯瓦解和蘇印“軸心”消失之後,在西方眼中,巴基斯坦原來制約印度和防止蘇聯南進的“存在理由”和戰略地位隨之消失。
在現實政治中,旁遮普精英主導的軍方是維繫國家統一的唯一機制。但是在部族派系林立的巴國,國家凝聚力只能來自伊斯蘭信仰。這兩者的結合,產生了難以克服的國家悖論。
軍隊下層的伊斯蘭化之外,巴國三軍情報局與伊斯蘭極端勢力建立了根深蒂固的關係,除了克什米爾的回教分離主義組織,軍方還一手創造了塔利班組織。九一一之後,在美國高壓下,巴國政府被迫背棄塔利班,軍方的國內信譽遭到慘重打擊,同時又與塔利班和其他極端組織始終藕斷絲連。
一面是伊斯蘭極端主義和部族離心主義的持續增長,一面是經濟發展的長期停滯,加上軍方的內外信譽的下降,許多國際專家評論預言的巴國緩慢“崩解(implosion)”過程看不到逆轉的跡象,而成為美國中情局專家形容的“世上最危險國家”。
有跡象表明,華盛頓已經開始為巴國最終散夥的遠景未雨綢繆。對於西方來説,最大的隱憂是巴國的“伊斯蘭核武”,因此傳出了五角大樓以突擊隊行動控制巴國核武的秘密計劃。這次美軍突擊隊以隱形直升機奔襲巴國重兵把守的京畿地區槍決拉登,可以看成是這一秘密計劃的預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