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飛熊：血和藥，冷與熱 -一週微博觀察
近幾日，微博依然在瘋轉卡扎菲在荒街上被人虐殺的血腥截屏，博友們疑心這就是通往民主、人權、自由、法制的大道麼？然而“自古殺人者常是勝利者，被殺者常是劣敗者”。既然卡扎菲已被強勢的西媒詬病為不可一世滿手鮮血的獨裁者，既然血腥暴虐已找到它獲取正義的理由，加之國內一些媒體不分青紅皂白一應轉發西媒對利比亞局勢的報道，中國網民們為利比亞反對派的勝利歡呼再添點域外浪花也就順理成章了。可也有人潑冷水，@拉斐爾特 説卡扎菲“是一名戰士、他有生存的機會卻沒有選擇投降、他的勇氣來自於對自己的信念的堅定和對國家抵抗外來侵略的決心、他的對手是強大於自己百倍的西方、在戰場上、他理應贏得對手尊敬、而不是羞辱與槍殺。”這讓人不禁有些躊躇，看來，一聲“獨裁者”的詈辭，一句“獨裁者罪之當誅”的蓋棺定論畢竟太輕薄。這卡扎菲也並非等閒，當年為報復美利堅轟炸，親手釀就洛克比空難，惹得美國人咬牙切齒恨之入骨。爾後，卡氏又華麗轉身與西人勾肩搭背，引來海外資本紛紛湧入，權貴遂與資本貪婪地分享石油帶來巨大經濟利益，弄得國內矛盾四起民怨沸騰。此時，再想踢走西人，只會落得自己裏外不是人。誰想西人又都是見風使舵的油子，面上給你微笑，暗地裏卻落井下石。弄得這般情狀，十個卡扎菲也回天乏術。這廝算是條漢子，敢作敢當，死得慘烈卻也悲壯。所以@梅新育 才會回貼道，“失敗者寧可犧牲也絕不苟且，這就是英勇；張世傑遭遇風暴不願上岸，這就是英勇”。新浪轉某西媒的消息稱，那個槍殺卡的士兵，為證明自己是兇手，“炫耀出卡扎菲血跡斑斑的襯衫，和一枚‘從卡扎菲屍體’上摘下的金戒指”。這多少讓人想起魯迅筆下的戰士和蒼蠅，“戰士死後，蒼蠅首先發現的是他身上的缺點和傷痕，嘬着，營營地叫着，以為得意，以為比死了的戰士更英雄。”然而，“有缺點的戰士終竟是戰士，完美的蒼蠅終竟是蒼蠅。”艾森斯塔特曾説，“野蠻主義並非前現代的殘餘，而是現代性的內在品質，它體現了現代性的陰暗面。”蘇爾特的這聲槍響，能否迎得利比亞的和平，能否帶來西人標榜的民主自由，看來不容樂觀。
和平的國家一樣要好好處理矛盾、未雨綢繆。湖州事件亦鬧得沸沸揚揚。據人民網報道，事件起於湖州吳興區織裏鎮加收税費之舉，引發童裝生產業主不滿，繼而引發周圍羣眾聚集，隨後，羣眾開始攔車砸車，一些公共設施被損。@於建嶸 轉一政研官員的觀點道：“社會轉型，矛盾突顯，現在街頭上不明真相的烏合之眾並不可懼。我認為，街頭行動的民眾，可能並不知道事件的具體細節，但他們對自己的生活處境是明白的，對社會亂象的不滿也是真實的。烏合之眾可以沒有足夠的理性，但這種感性的憤怒更為可怕。這些道理，執政者能理解嗎？” 這湖州本是全國知名童裝生產基地之一，據説，大小作坊加工廠就有好幾千家。如今，經濟危機的陰影籠罩全球，從林法則的市場親睞的是域外大資本，小業主在舉步維艱之下，還要面臨政府的盤剝，讓人情何以堪。他們表達內心不滿發瀉一點情緒也是情理之事。@周天勇 發貼道，“湖州抗税事件，是一個標誌性事件。過去我相當多次呼籲税太重，費和罰款太多，小微企業融資成本昂貴，社保費率過高，吃拿卡要繁雜。被當做耳旁風。就清理行政事業收費，越清越多越重。這次實際是一個警告。應當緊急減税清費，防止大規模的抗税抗費發生。也給小微企業一條生路，保住就業，國民均安。”誠如@沈逸 所言，“中國執政黨的政研官員使用‘烏合之眾’一詞，只能説明這打電話的不懂政治了，連自己的執政基礎是什麼都搞不清楚，成為矛盾集中指向的對象，也就沒有什麼好奇怪了。”
要想看清社會問題根源，回溯歷史也是一個好辦法。10月上旬，由楊帆、張木生、李偉東組織發起，建川博物館、共識網共同主辦的“中國近代史研討會”在成都舉行。秦暉、蕭功秦、曹錦清、劉仰、祝東力、黃紀蘇、徐友漁等十多位京滬學者與會。其中秦暉先生與劉仰先生關於中國傳統是平民主義還是封建主義的論辯引人投目。觀察者網以此做了個專題http://www.guancha.cc/html/60285/index.shtml。劉仰先生也已將其與秦先生在論壇交鋒之文的鏈接發在微博。
劉仰先生認為，其實自春秋戰國時期，等級制度就開始逐漸向平民社會轉變，所以那一時期“百家爭鳴，新思潮不斷湧現”。如此“社會形態的轉變亦導致貴族分權制衡模式被打破，新的集權方式開始出現，這一點在歐洲文藝復興以後同樣極其鮮明”。而秦先生則質疑道，“在秦制下所有的貴族都被掃平了，所有人都成了皇上的奴才，在這點上他們都平等了。但是皇上的奴才和領主的奴才有個非常大的區別，領主的奴才是在熟人社會的背景下的，而皇上，天高皇帝遠，還有一點，領主是可以具體管這些奴才的，而皇上幾千萬人他根本不認識，怎麼管呢？所以皇上管奴才，一般來講都是用受寵的奴才去管不受寵的奴才。”秦先生在這裏其實只強調了秦制裏領主制的一個面向，卻忽略了“地主制”的維度。按宋歷史專家馬端臨的説法，領主因其土地為帝王或上級領主所賜封，因而不得轉讓買賣，且領主在領地享有行政權、司法權，所轄庶眾對領主亦有法定的人身依附。但地主則非如此，地主田地並非由封賜所得，而是可自經營、自買賣的私產。農民向地主交租，無強烈的人身依附，卻保有一定程度的宗法性依存關係。故，秦漢以下的農人，雖深受剝削壓迫，但一般並未負荷法定的人身依附，改事他業、遷移住地亦在法律上不成問題，這與歐洲中世紀的農奴頗有差異。
今天大多數對中國問題的討論還停留在西方中心主義的框架之中，如此勢必會帶來文化的單一性和壓抑性，因而，從中國本位來思考問題尤顯重要。
劉仰先生將其文鏈接貼在微博，但回貼評論者寥寥，看來，快餐風味的言論更受博友的親睞，而富漫畫娛樂氣質的話題似更能刺激博友們的多巴胺分泌。這不，搔首弄姿的潘總又出來顯擺了，厚着臉皮要推出“潘幣”，有網友戲謔道，這年月，高尚難逃調侃詆譭，無恥卻能賺銀子賺眼球。央視針對此事，直指“潘幣”是對人民幣的不尊重，涉嫌違法，弄得潘總縮着頭將官方版潘幣圖片刪去。
這海量娛樂調侃的背後，其實隱藏着社會的麻木和蒼白。小悦悦離開這個世界已有了一個“頭七”，微博上依然有人餘緒未平。北大老師@阿憶 仍難掩飾內心翻湧的憤慨：“ 國人之恥，今日重觀，依然憤怒不解。但最恨的，是第1輛肇事車後輪再壓小悦悦，於心何忍！”惻隱之心，人固有之，求則得之，舍則失之。但你老讓人家做了好事得不到好報，人家就只能見人有難避而遠之了。@Single_Ray 便直言，“路人的冷血，的確是社會所造成的，因為同樣類似的案例，曾經出現太多的騙局，而好心的路人，往往很多時候上當。所以導致現在社會，看到這樣的事情，路人怕惹禍上身，多一事不如小一事，也不願意伸出援手。”@Lofnn 更隱指媒體，“光罵路人冷血有用麼？先想想之前那麼多好人沒好報事件的消極影響怎麼消除吧！”陳賢妹救人，為絕記者煩擾，回鄉暫避，媒體卻以“是否炒作”為狗血噱頭，貌似客觀去追訪陳，這叫好人還怎麼做？ 現如今調侃好人調侃崇高似乎成了一大時尚，看看自稱“梅花獎”獲得者，享受國務院特殊津貼的@劉桂娟 怎樣調侃雷鋒的，“雷鋒很有經濟頭腦，或者他是位精明的經濟人！做的事情都不説，寫在日記裏，拍擦車照片也提前把軍功章掛在胸前，日後統一出版！”更有跟貼的稱雷鋒只是個洗腦的神話云云。@阿憶 回道：“雷班長生前就是軍中模範，這些圖片，都是軍記組織拍攝，沒什麼是抓拍的。如果想看雷班長的真貌，可看他自己拍攝的那些舊照，那是一個農村矮小夥兒，特土，一點也不高大。”取法乎上，得乎其中，取法乎中，得乎其下。老是拿小人的邏輯度君子的崇高，這道德再怎麼呼籲，也好不到哪兒去。更何況，還有抵毀歪曲歷史的主兒，整日叫嚷着“按常理分析”，在他的常理裏，人都只具動物性，崇高只是哄騙人的神話，這就是尼采所説的“末人”？怪不得孔子要説，“中人以下，不可以語上。”壓根就聽不進去，能怪別人斥之禽獸麼？
而大多數媒體亦以爆醜逐臭為樂，假借監督社會之名渾水摸魚。“八毛門”事件，不就是為賺眼球害人害己麼？南都總編@陳朝華 卻在微博上貼道，“媒體報道中南都是最理性的。編前會就提出對此類新聞要謹慎客觀，所以標題‘嬰兒腹賬求醫，深圳要價過萬，廣州開藥八毛’，並沒説八毛治好，副題是深醫院稱無錯。治癒也加了引號。刊登了醫院造影片，圖説‘推斷可能存在先天性巨結腸’。”這話無意中揭穿了媒體制造噱頭的技巧，耍了大眾還能推得乾乾淨淨，可是誰來拯救那因此新聞誤導而痛失救治良機的孩子？ @中青報曹林 回道，“改善醫患，媒體也要擔當責任，不能先入為主地放大一些衝突，先把某個羣體想像成‘受害者’，然後根據偏見去找符合自己想像、符合自己期待、迎合大眾情緒的‘新聞’。” 有網友亦直言，中青記者説得在理，但中青報也沒少幹類似的勾當。
現如今坑爹的無良媒體真是一茬一茬，看來，羣眾還應時時擦亮雙眼，弄不好還真會成為“不明真相的羣眾”，就像@張頤武 説的，“真實有時候會嘲笑我們的一廂情願。當時沸沸揚揚，現在卻不理了。個人有時候也會不講理，機構也會是對的，事情都不那麼簡單的戲劇化到‘八毛’。什麼事就怕起鬨架秧子，唯恐天下不亂，大家不盲信一面之詞，就不會傻乎乎的耍自己，也耍別人。”
作者系滬上著名高校傳媒專業博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