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並不要求法國總統“親華”-鄭若麟

法國新政府外長洛朗·法比尤斯7月11日非常順利地結束了為期兩天的北京之行，訪華期間與中國國務院總理温家寶、副總理李克強等進行了會晤，在北航向大學生作了演講，並在大使館舉辦了記者招待會……法國各大媒體紛紛報道法國新政府首位部長訪華的消息。一切順利！與今年初法比尤斯作為總統候選人奧朗德的私人代表前來中國時的情境形成鮮明對比。在外交舞台上，大國間關係總是這樣，會在波折中穩定發展。法比尤斯外長訪華獲得成功，與中法國家元首在墨西哥G20峯會期間的“親切會見”是一脈相承的。這一消息令所有關注中法關係的人們都鬆了一口氣。

 

法方承諾穩定的法中關係

與中國媒體對法比尤斯訪華大多持非常正面的報道形成對比的是，法國媒體往往更為保留。他們大多提及法比尤斯今年2月作為奧朗德私人代表來華時受到的“冷遇”。但以此來投射法中關係的前景顯然是不瞭解中國政治和外交文化的一種表現。一方面當時法比尤斯因缺乏官方頭銜而無法在注重禮儀對等的中國外交上找到一個契合點，另一方面中國輿論當時也確實更看重在任總統的連任前景。這一小插曲儘管在法國媒體上一再被提及，但法比尤斯外長本人顯然比記者更大度，看來並不會對兩國關係造成任何直接負面影響。

法國左翼總統奧朗德當選後，法中關係的走向就立即成為兩國戰略家們關注的重點。一些法國媒體認定中國“歷來更喜歡右翼”，因而左翼的奧朗德總統將與中國必然地會產生摩擦。法國《解放報》列出種種依據：作為總統候選人的奧朗德在3月30日與法國記者聊天時曾“私下”激烈地批評過中國，甚至稱中國為“對手”；法國新總理埃羅在2008年曾“會見”達賴；法國新外長法比尤斯於1996年作為國民議會主席曾抵制過中國總理來訪……然而法國媒體忽略了，中國人早已明白西方國家的兩黨或多黨制的問題：為反對而反對。在野時必然地、自動地反對執政黨的任何政策。當社會黨今天成為執政黨以後，再以其在野時的“為反對而反對”的歷史作為研究其未來政策走向的做法顯然是極其幼稚的。

因此，從法比尤斯外長這次成功訪華，以及奧朗德總統上台以來對中國發出的一系列信號看，沒有理由對中法關係前景持悲觀態度。

事實上，奧朗德在上台前確實曾兩次公開或私下批評過中國。除了與記者們的私下聊天將中國稱為對手以外，奧朗德還在一次電視採訪中公開表示法中間貿易不平衡是不可接受的，並批評中國人民幣匯率過低。但奧朗德在當選後卻先後發出相對積極的對華政策信號。中國駐法大使孔泉是其會見的第一位外國大使，這是其一。其二，選擇了“中國通”燕保羅作為他的外交顧問。法國媒體認為“這並不一定意味着奧朗德就必然親華”，還舉出燕保羅在中國任外交官時的一些往事為例證。但法國媒體忽略的一點是，中國並不要求法國總統“親華”，而是要求雙方建立穩定的（而非大起大落的）戰略伙伴關係。法國方面顯然已經接到信號並通過法比尤斯外長向中國做出了積極的反饋：法國《費加羅報》即以“法比尤斯向中國承諾穩定的雙邊關係”為題報道和評論了法國新政府首位重要成員的對華訪問。

 

法專家稱奧朗德重視中國

法國專家也對奧朗德總統主導下的法中關係持相對樂觀的態度。法國國際關係與戰略問題研究所所長帕特里克·波尼法斯認為，奧朗德將不會像薩科齊那樣在人權問題上“做出一些戲劇性的舉動”，因為奧朗德“有燕保羅這樣的熟悉中國的行家作為顧問”；“巴黎和北京的共同利益就是保持良好的關係”。但在貿易關係上，法國“當然會捍衞自己的利益”，因為法國“需要平衡與中國的貿易”。“中國應該注意阿爾諾·蒙特布爾被任命為工業重建部部長這一事實”，波尼法斯告誡。確實，蒙特布爾在競爭社會黨黨內總統候選人時幾乎將中國視為法國經濟問題的“罪魁禍首”，令人無法輕易忘記。但波尼法斯認為，“外交是總統的保留範圍。”至於奧朗德“私下”批評中國，波尼法斯認為，這並“不能説明問題”。“薩科齊在當選前曾更為激烈地批評過中國”。當時薩科齊曾在公開演講中表示，他將執行“人權外交”，將矛頭直指中國。波尼法斯認為，相比薩科齊，“奧朗德在競選期間對中國的批評要少得多”。

另一位法國著名國際問題專家弗朗索瓦·傑雷也認為，任命中國問題專家燕保羅作為總統外交顧問至少可以證明，“奧朗德高度重視中國和亞洲”，這與法比尤斯外長此次在華表示，中國是法國外交的“優先選擇”是一致的。而薩科齊選擇的外交顧問勒維特則是著名的“大西洋主義者”，其與小布什的友情“是眾所周知的”；因此“薩科齊外交選擇了歐美關係優先，法國並因此重返北約軍事機構”。傑雷認為，奧朗德不會修正薩科齊制定的法美關係，但卻會更為注重“多極世界”政策。“密特朗在1981年上台後至1983年間也曾加強對非、對拉美關係來構築自己的世界外交政治”。“奧朗德將肯定會重新加強法國有可能失去聯繫的與世界其他國家的關係。而從中國開始，新興國家肯定是法國新總統的優先對象。而其中對中國的理解是極為重要的，因為對中國的理解將能夠避免犯下嚴重錯誤”。傑雷認為，中法之間對重要卷宗的對話將“非常重要”，它將“實實在在地加強中法之間的政治關係，而不是泛於空話或將兩國關係僅僅侷限於兩國經貿領域”。什麼樣卷宗才是重要的呢？“比如‘如何共同走出經濟與金融危機’”，傑雷説。與此同時，傑雷還認為，“理解中國也意味着尊重中國、並受到中國的尊重，這樣雙方的關係才會更深入、更協調、也更牢固”。傑雷認為，與奧朗德打交道，“中國將碰到一位真正有能力同時也有高要求的戰略伙伴”。

 

經貿談判奧朗德或更強硬

但如果由此斷言中法之間將沒有任何摩擦和衝突，顯然也是過於天真的。法國總統是法國選民選出來的，法國還是歐盟成員，因而法國總統受到法國和歐盟利益的雙重製約，這就不可避免地使歐洲國家領導人往往有一種“歐洲中心主義”情結。而與此同時如果再加上美國的影響力和與非洲的歷史淵源，我們就可以理解為什麼薩科齊的外交會在中國、巴西等其他國家問題上出現大幅波動的原因了。

而奧朗德似乎正在試圖突破這一法國傳統外交的弱點。傑雷認為，奧朗德總統擬與中國建立的是一種成熟和負責的關係，在經貿和政治領域均更為平衡。“平衡”一詞，是奧朗德在談及對華關係時一再用到的語彙。這首先意味着，在經貿關係上，中國很有可能會見到一個比薩科齊更為強硬的談判對手。貿易的不平衡將會加深歐洲的經濟危機，而在全球化的今天，歐洲的危機必然會影響到中國的經濟狀況。因此如何平衡中法間貿易赤字確實是一個必須解決的問題。其中的一把鑰匙，就是解除對華武器禁運、承認中國市場經濟地位等。不過奧朗德則將焦點放在了人民幣匯率上。只是，奧朗德知道單憑法國一國的力量是不可能對中國有效施壓的。因此，奧朗德肯定會在這一問題上聯合歐盟其他國家，甚至站在美國一邊，共同對中國施壓。這一點將會是兩國之間的摩擦點。但“平衡”同時也是政治性的。正如法國專家傑雷的看法那樣，“我們不能一方面與中國簽訂各種合同，另一方面卻向聯合國批評中國對敍利亞的政策”……

穩定與平衡，看來是奧朗德總統對華外交的兩大支柱，也是法比尤斯外長此次對華訪問所傳遞的信息。可以由此預見，未來5年的法中關係有可能在這一前提下穩固發展。這為兩國“雙贏”勾勒了一幅頗為樂觀的前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