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中國發展容不得慢 -馬平
為什麼中國發展容不得慢
——《大目標:我們與這個世界的政治協商》 作者訪談之一
一 沒有現在的人就沒有資格談未來?(這句話為書中論斷)
沒錯,如果連中國現狀都説不清,談未來只有兩種可能:美好而不切實際的幻想,或是歇斯底里的抱怨。
我舉個例子,1943年的時候,中國海軍部長陳紹寬有個很偉大的設想,要建設擁有20艘主力航空母艦的中國海軍,總噸位幾百萬噸。因為他看到美國和日本在太平洋上打航母海戰,覺得人家一兩億人口的國家都可以有十幾艘航母,我們中國為啥不能有幾十艘航母?
他這就是典型的不瞭解中國那個時候的“現在”。1943年中國人口比美國日本多是不假,但造航母靠的是工業能力,最起碼要有足夠的鋼鐵和機器。當時中國鋼產量一年幾十萬噸,大部分都在東北日本人的鋼鐵廠,中國人自己只控制幾萬噸的鋼產量。就算全國人民連菜刀都不用,所有的鋼鐵都造船,也要一個世紀才能湊足造船的鋼鐵。所以陳紹寬的美好設想永遠只能停留在紙面上。國民黨就是被這種“未來”和大話忽悠到台灣去的。
相比之下,大鍊鋼鐵,趕英超美才是正確的預言和工作方式。毛主席和我們的父輩知道中國最缺工業,知道一切問題都靠工業,知道我們靠艱苦努力可以補上這一課。所以中國當年有基本工業品產量15年趕上英國,50年超過美國的説法。這個目標後來提前實現了,所以當時的中國才有“未來”,也就是我們的現在。
二 很多人談及當今高速發展帶來的種種狀況,但書中説,中國容不得慢,為什麼?
因為慢比快的問題往往更大。
某些事情,你不幹就沒有問題,但不幹的話,也不能解決其他問題。世界上不存在沒有負面效應的事情,但只要能解決的問題比帶來的問題多,就應該做。眼下的大部分發展就是如此。如果你一定要保證任何發展都不產生新問題,那隻能停在刀耕火種的年代了。
比如説,我們現在覺得煤礦危險,燒煤的鍋爐破壞環境, 但從最近幾十年的歷史來看,煤礦是挽救中國環境,挽救中國人生命的主要功臣。這一點我的家庭有親身體會。
我小的時候和父親一起外出散步,走的也不太遠,就是離家幾里路的樣子,沿着長滿草的野地。不管走平路還是山路,我父親經常感慨一句話:“這柴禾咋沒人摟呢?”。然後就是憶苦思甜,説他小時候打柴是最麻煩的事情,村落周邊根本不可能找到天然的柴草。要燒柴,要麼步行好幾公里打些蓬草,要麼就只能撿牛糞燒。至於秸稈還田,這種事情想都別想。收穫之後,秸稈、甚至埋在地裏的玉米根,都是和僅次於糧食的寶貴物資。做飯燒炕全指望這東西了。
其實我父親小時候,燒柴問題已經緩和多了,因為在五六十年代,有條件的縣都開了一些小煤礦,城鎮家庭和一部分農村家庭開始用煤炭取暖做飯,從而給遠處的木材、灌木乃至草皮留了一條活路。在我祖父、曾祖父年輕的時候,也就是20世紀前幾十年,一個省未必有一個像樣的煤礦,根本不可能向平民百姓供應煤炭。所以他們每天要跋涉十幾裏去打柴,把遠處山上能燒的東西砍下來揹回家。直到90年代,我祖父還經常講述冬天淌着冰水到河對岸的山裏去砍柴的經歷。
這就是剛建國的時候,五六億中國人的生活狀態。和現在十三四億人比起來,這個人口不多。但他們絕大多數都是農業人口,吃穿住行基本靠土地。所以糧食不夠吃,燒柴靠毀壞植被。1949年的時候,中國森林覆蓋率只有8.6%,大部分森林都分佈在偏遠的西北東北。像太行山這種農業區附近的山區,森林覆蓋率只有5%不到,到處是光山禿嶺。山下的平地就更不用説了。
沒有植被,水土流失就嚴重,洪水泥石流三天兩頭髮生,耕地產量逐漸下降,農民只能繼續到山裏的坡地去開荒,這進一步加劇了生態危機。到了1949年,可以説整個中國的生態系統都已經崩潰了。根本承載不了這麼多農民。
大自然對生態崩潰有自己的解決辦法。草原上的食草動物多了,不是食肉動物吃掉一批,就是自己餓死一批。人類社會則是隔上幾代人出現一場超級戰亂,用大屠殺來減輕人口壓力。人口少了,種地燒柴的少了,生態環境就能慢慢恢復,直到再一次超出承載力。當然,這是從大自然的視角來看,從普通農民的視角來看,這是絕對的滅頂之災。
1949年就是即將爆發超級生態災難的前夜。之所以中國沒有再來一次“自然”的人口波動,死掉上億人口,關鍵原因就在於煤礦的快速開發,在於中國的快速工業化。煤炭、煤氣在過去幾十年逐步變成大多數人口取暖做飯的燃料。所以我十幾歲的時候,不用像我的父親、祖父那樣,到幾公里外的山上去砍灌木,扯草皮。所以山上的樹種的下,載的住,村邊地頭的灌木草皮能重新茂盛成長,中國的森林覆蓋率逐步回升到21%。
在人口增加到13.7億的情況下,我們的社會還能正常運行,這本身就是工業進步帶來的好處。沒有工業快速進步,或許我們不用操心礦難和採空區,但現在大多數人口根本沒資格活在這個世界上。
當然,你可以説煤炭總有耗盡的那一天,粉塵污染也不能一味放縱。這沒錯,所以我們更有理由呼籲快速發展,開發新能源,而不是退回去,退到農業時代。我們現在人類社會整個文明都指望工業,指望工業進步才能存在。發展怎麼能慢下來呢?
三 80後到了三十而立的時候,但似乎還遠遠沒成為社會的中堅力量,甚至大部分沒有中產。80後如何發出自己的聲音?
我不喜歡“中產社會”這個説法。因為這是一個理論上是主流,實際上是另類的社會集團。
但如果真的所有80後都“中產”了,那問題也就不存在了。現在的現實是:大部分80後和開始工作的90後不難實現我們父輩的夢想——當一個收入穩定的工人,能消費基本工業品,租一個比父輩的房間更大的房子,自由地戀愛。但社會告訴我們,大多數人只能到此止步,即便上了大學也不能保證你脱穎而出。
同時,社會定義“正常生活”的標準就是你所説的“中產”,這意味着我們,我們的弟弟妹妹的生活基本都不會符合“主流”的標準,意味着我們活的“不像個人”。所以我們困惑,不滿。但一味的抱怨不能解決問題,爬上所謂的“中產”階梯後得意洋洋地炫耀和回頭嘲笑也不太像正常人該做的事情。我們要用自己學的知識來思考,探討如何做到夢想和現實的統一。
這種探討,就是本書的主要內容。或許我們不能提供解決問題的充分條件,但我們至少可以解決一部分必要條件。
四 《中國可以説不》影響了一代人,説完不之後,要對哪些價值觀有所肯定?
普世價值,新的普世價值。
當年我們説“不”,是對歐美主導的國際秩序説不,對他們用虛假普世價值定義的道德制高點説不。這就像朝鮮戰爭一樣,美國人打到家門口了,我們必須保家衞國,拒絕美國製定的世界秩序。
現在呢,中國抓住了最好的發展時機,已經是世界第一工業大國,資源和市場遍佈全球,再發展,就必須制定秩序,而不能滿足於拒絕別人的規則,別人的價值觀。所以下一步就是説“是”的年代。我們對世界説“是”!
不過,我們不是帝國主義,不會制定一個有利於自己的標準説這東西“普世”。我們要和全世界發展中國家站在一起,制定一個真正符合大多數人利益,讓大多數國家享受現代文明,同時還能給世界帶來光明未來的制度,當然還有配合這個制度的價值觀。
沒有“普世價值”,就不能改變世界,而中國已經發展到了必須改變世界的時候了
五 説個實際的問題,80後的積蓄有限,該用來買房還貸款還是租房住,用這些錢來發展自己?您個人的選擇呢?
個人以為,可以暫時租房子。
我們買房子並不是買鋼筋水泥,事實上,最貴的房子,每平米需要的鋼筋水泥電線加起來也就1000多塊。對於還要工作幾十年的年輕人來説,我們買房子是為了工作,而不是養老或度假。所以我們買的是地段,是距離工作機會近的土地。工作機會的分佈決定了房子的價格。
從長期來看,除了京滬之外,大部分城市的經濟地位都並非不可替代。隨着工業化程度的推進,中國會出現更多的繁榮城市,在中國各地,在世界各地將有更多、更有發展的工作機會供年輕人選擇。這就等於增加了居住地,增加了土地和住宅供給。自然房價相對收入就會下跌。所以,除了京滬這種絕對的中心城市,大部分高房價城市的中心地位會被削弱,房價相對收入就不會太離譜。
當然,還有另一種情況,就是資金持續地湧入投機市場,把房價炒到天上。那意味着社會資源大量流入非生產性領域,下一步就是經濟衰退或者崩盤。到時候房產作為投資意義也不大。
所以,無論你對未來有沒有信心,我認為,只要不強求留在一線城市,暫時租房子也無所謂。
我個人現在工作在上海,住在工作單位的宿舍裏。從長期來看,為了離父母較近,我打算選擇北京和承德之間的中小型城鎮居住,在那裏買房子定居。(我的家鄉是河北承德地區)
六 80後將和這個時代協商些什麼?
協商兩個方面:歷史解釋權,未來規劃權。
所謂解釋歷史,就是找到中國幾十年來快速增長的原因,找到我們的發展代價比其他國家小,成就比其他國家大的原因。然後我們才能在未來發揚這些優勢。在這本書裏,我們用找到了工業化這個歷史脈絡,希望讀者也能理解“工業化思想”在過去幾十年發展中的核心地位。
所謂規劃未來,就是探討如何把工業化之路走下去,還要走的更快,更好。這裏既要考慮中國內部的經濟結構,也要考慮歐美的反映,考慮第三世界國家的態度。既要反對帝國主義,也要避免自己變帝國主義,被帝國主義腐蝕,浪費整個世界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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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目標:我們與這個世界的政治協商(工業黨對情懷黨的隔岸喊話,80後對父輩觀點的戰略拋棄,宋曉軍作序強力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