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的政治賭博選錯了方向-陳鴻斌

今年9月29日是中日邦交正常化40週年的紀念日，本來是大可慶祝一番的。但目前看來這根本不可能，因為完全缺乏相應的氣氛。從今年以來，野田政府鐵了心似的，就是通過叫板中國，來取悦其國內甚囂塵上的右翼勢力，從而多少緩解一點始終難以擺脱的政治困境。但此舉不啻是飲鴆止渴，雖然在短期內可能會稍稍有利於凝聚人心，拉高支持率，但其作用猶如一根火柴所劃出的火光，轉瞬即逝。“別看今天鬧得歡，就怕將來拉清單”。到頭來野田政府必須為自己的輕率作為埋單，付出巨大的代價，這絕非危言聳聽。

從上世紀80年代末90年代初泡沫破滅以來，日本整個國家始終處於一種揮之不去的壓抑氛圍中。政局動盪不斷加劇，經濟增長持續低迷，國際地位慣性下滑，社會輿論怨聲載道。為此曾連續執政半個多世紀的自民黨終於被趕下台，淪為在野黨。但取而代之的民主黨政府同樣也是“扶不起的劉阿斗”，上台幾年來毫無起色，一度看好的公眾支持率也急轉直下。在找不到出路的巨大壓力下，野田政府飢不擇食，慌亂中撈到了一根救命稻草：這就是全面叫板中國，從而不僅贏得國內右翼政治勢力的大聲喝彩，同樣也在各黨派、各種政治勢力以及媒體和公眾之間得到了最大的認同，形成了罕見的“共識”。這幾個月來，野田內閣的所作所為清楚地顯示：日本政府顯然已孤注一擲，切斷了自己的退路，“義無反顧”地要在這一條黑道上走到底。

中日兩國互為鄰國，兩國之間的文化交流長達2000年以上，佳話頻頻，這在各國的交流史上是很罕見的。在明治維新以前，中國的國力一直遠比日本強大，兩國基本上相安無事。但即便如此，日本仍始終認為，它位於“日出之國”之處，在雙邊關係中不在中國之下。另外為了防止過於受到中國文化的影響，日本早就發明了“假名”，以便保持其文化上的獨特性。明治維新使兩國的國力對比發生了前所未有的變化，於是日本的擴張野心便急劇膨脹，終於走上了戰敗的不歸之路。戰敗後日本從一堆廢墟上起步，在復興後又迎來了高速增長，牢固確立了經濟大國的地位。雖然泡沫破滅使日本經濟大傷元氣，但它對中國的經濟優勢繼續維持了約20年之久。在中國重返聯合國並重新成為常任理事國以後，在很長一段時期內，日本在全力謀求政治大國地位的同時，還處心積慮以打“經濟牌”來抗衡中國的政治優勢。在那段時期，雖然雙邊關係也不時磕磕碰碰，但總體而言日本認為自己手裏還握有籌碼，因此還有那麼一點底氣。

2010年是中日關係的重要分水嶺，因為就在這一年雙邊關係發生了重大逆轉：中國的經濟規模開始超越日本。在這一事實剛剛出現之際，日本有些人還一廂情願地盤算：通過日元升值，日本可望“收復失地”，重新奪回第二經濟大國的地位。但現實無情粉碎了這一根本不靠譜的幻覺，兩國之間的差距正在拉大。當初日本人還自我安慰：雖然中國的GDP超過了日本，但日本的人均GDP 仍是中國的10倍！不過這一感覺也沒維持多久，去年兩國的人均GDP差距已不到8倍，今年將會繼續收窄。

其實早在2004年，當時擔任官房長官的福田康夫，就在國會會議上鄭重告誡日本各界：也許再過七八年，中國就會超越日本。然而言者諄諄，聽者藐藐，日本人根本不相信會出現這樣的局面，全國上下幾乎都對此缺乏思想準備，他們根本無法適應這一全新的雙邊關係。就在中國改革開放初期，日本對中國的主要擔憂還是防止中國發生經濟崩潰，因為那將會使日本遭受池魚之殃，於是日本主動向中國提供日元貸款，支持中國經濟發展。直到2008年北京奧運會之際，日本國內還有人在利用日元貸款説事，以此向中國施壓。

短短几年功夫，情況又有了很大變化。如今不是中國依賴日本，而是日本在經濟上越來越離不開中國。如果沒有中國市場的巨大吸納功能和容量，日本經濟連維持目前極為可憐的低增長都完全不可能。20多年前日本媒體就對中國的國內問題小題大做，炒作“中國崩潰論”。按照那些人的算法，中國早就崩潰好幾次了。但事實恰恰相反，中國不僅根本沒有崩潰，反而是持續強勁增長，與連年低迷的日本形成了巨大反差。這些年，中國的出口額、外匯儲備額相繼超過日本，國際競爭力排名以及最新的全球500強企業數量，中國也都超越了日本，“神九”與“天宮一號”載人對接成功，與此同時“蛟龍號”深潛屢破紀錄，而日本卻黯然失色，這讓日本情何以堪？雖然日本的衰退與中國的長足發展毫無關聯，但日本就是有人要把它們扯到一起，於是就不斷向中國潑污水，借中國的酒杯來澆自己的塊壘，以此來出幾口惡氣。

從這一大背景來看，日本今年以來一系列挑釁中國的言行舉止就一點也不足為奇。雖然日本人的受教育程度在全世界是名列前茅的，但似乎並未相應提高其理性程度。如此交惡中國，完全不符合日本的國家利益。但無論是政客還是媒體乃至公眾，居然都是“跟着感覺走”，“今天有酒今天醉”，根本不管明天會怎樣。日本國內極少數有識之士，例如商人出身的駐華大使丹羽宇一郎就對目前的這一狀況憂心忡忡，但在處於燥熱狀況的日本社會，這樣的理性聲音完全被湮沒了，這是日本的悲哀。

政客在找不到出路的情況下，往往只能是不管三七二十一“博一下”，但野田內閣的賭注卻完全押錯了方向。挑戰中國根本無損於中國，卻只會使日本在錯誤的道路上越滑越遠。這樣做不僅根本無助於日本國民緩解挫敗感，反而會使其今後的路越走越窄。可悲啊，號稱擁有強大人力資源的日本，怎麼就如此缺招，居然出如此下策！

作者陳鴻斌為上海國際問題研究院信息所所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