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次量化寬鬆的洪水-劉仰

美聯儲第三次量化寬鬆（QE3）什麼意思？通俗點説就是發錢，當然不是簡單地“印鈔票”，印那麼多錢，印刷機得忙很長時間。其實美聯儲只要在電子表格裏多敲幾個零就可以。它有用嗎？它會產生什麼影響？那要看對誰來説。周小川思路很清晰地説：美聯儲的職能肯定是對美國經濟負責。有人評論説QE3沒用，因為自從西曆2008年以來，先後出現過QE1、QE2，每一次新出現的量化寬鬆其實都説明前一輪無效，或者對經濟增長作用不大。那麼，為何還要推出QE3？而且，美聯儲的第三次量化寬鬆還號稱無上限、無止境？在我看來，那不過一個文字遊戲。QE3無上限、無止境説明以後再也不需要QE4、QE5……了，QE3將永遠持續下去。從此，人們不用再説“QE3沒效果，再來一次QE4吧”。老這麼説美聯儲以前的政策沒用，多沒面子啊。所以，再也不會有QE4了。QE3將天長地久，與我們白頭偕老，直到海枯石爛。這不是流行文藝的台詞，它預示着美聯儲已經決心持續打開泄洪的閘門。那麼，誰將浸泡入這一長期的滔天洪水中？誰將有諾亞方舟？誰將成為卡特里娜颶風下的新奧爾良？即便未來有一天鴿子在黃昏時分銜來了橄欖枝，世界將會怎樣？

我們可以説，美國撒錢是為了保住道瓊斯指數的高位，是為了保住美國大企業的利潤，也可以説是為了維持美國房價提款機的活力，等等。但不管怎麼説，這都是以一個更大的泡沫解決以前的泡沫，美國由此也積累了日益龐大的債務。這種“泡泡浴”狂歡並不新鮮，與400年前的荷蘭鬱金香泡沫如出一轍，永遠等着下一個傻瓜接過泡沫。鬱金香泡沫維持了大約三年，最終破滅了。因為，荷蘭的池子太小，容不下更多的洪水。與400年前相比，今天美國的池子要比當年荷蘭的池子大得多，可以承受更多的貨幣和債務洪水，翻卷出更多的泡沫。但是，美聯儲無止境、無上限的泄洪，早晚也會將美國淹沒，通貨膨脹將成為美國的噩夢，無數人的財富將被洗劫一空。然而，我們不該低估美國。與400年前的荷蘭鬱金香泡沫相比，如今，世界一體化程度要大得多，美國這個池子本身就比當年荷蘭的池子要大不説，如今的美國還能通過世界一體化，將開閘泄洪的洪水導向國境線以外，導向全世界。美國這麼做甚至比《霸伯》中的上帝還要輕鬆。上帝還連着下了40天的暴雨，美國則完全可以在風和日麗的友好氣氛中，同樣通過互聯網把數字搬運一下；再通過法律文件，把財產歸屬改變一下，就行了。

美國要泄洪，只要把洪水引到美國之外，就能把泡沫帶到美國之外，美國自己便擁有了諾亞方舟。等鴿子銜來橄欖枝的時候，世界會怎樣，美國關心嗎？事實上，全世界都在擔心。美聯儲決心並決定泄洪後，世界很多國家都在擔心匯率問題。美元洪水流向世界，各國貨幣對於美元的升值壓力必將增大。在美元日益貶值的趨勢中，美國債務便有可能轉嫁到各國成為別人的泡沫。各國關心本國貨幣對美元的匯率，避免對美元的強勁升值，等於是各國試圖建立攔截美元洪水的堤壩。但是，能夠攔截成功嗎？在此前長期世界片面一體化的形勢下，各國的匯率堤壩早已佈滿了蟻穴，隨時都會崩潰，索羅斯當年的舉動已經證明了這一點。那麼現在，我們甚至應該問一下：各國還來得及重新修築或加固匯率堤壩嗎？

然而，國際金融專家，例如國際貨幣基金組織的專家卻讓全世界放寬心，説“目前的數據似乎不支持”美元洪水會危害各國的觀點。好一個“似乎”！國際專家的電腦裏還有好幾個經濟模型，模擬演示一下得出結論説：美國洪水不會在各國引起通貨膨脹。國際貨幣基金組織的專家甚至説：“目前沒有跡象表明美元正大舉流出美國”。我們知道，從美國決定泄洪到洪水真的泛濫，會有一個時間差，也取決於泄洪的水閘開得有多大。國際貨幣基金組織的專家説“沒有跡象”，只不過是對於剛開閘前後情景的描述，未來呢？

各國面對即將洶湧而來的美元洪水時，除了匯率外，還有一道堤壩就是不使用美元，這一招比匯率調節更狠。匯率調節像是允許美元洪水流入，但要調節數量。而不使用美元則斷絕了美元洪水在別國氾濫的可能，美元洪水只能在美國自己的院子裏氾濫。屆時整個美利堅都將成為澤國。這是美國斷不能允許的。於是，我們便能理解最近出現的中日關係緊張。

QE3之前，美元洪水早就瀉出美國，流入了其他國家。其中，美國兩個最大的債主，中國和日本受影響最大。中國和日本為應對此局面，較早前已經開始互相購入對方的國債。換句話説，這就是中日兩國的外匯儲備一部分不再使用美元；此外，周小川早就説要建立“超主權的儲備貨幣”，這也是拒絕美元洪水、構築堤壩的長遠計劃；還有人提出建議：以東北亞的中日韓為核心，像歐洲推出“歐元”一樣推出“亞元”；中國與其他國家的貿易結算減少使用美元、更多采用人民幣或雙方貨幣的做法也正在增多。雖然亞洲以外攔截美元洪水的工程也在進行或在籌劃，但是，包括中國和日本這兩個世界第二、第三大經濟體在內的東北亞，如果要攔截美元洪水，對美國泄洪企圖的打擊最大。一旦東北亞攔截美元洪水成功，美國將自食其果，始作俑者自己將遭受沒頂之災。

因此，釣魚島事件幾乎就是為了破壞攔截美元洪水計劃而設計的陰謀。這一陰謀甚至從幾年前的“天安艦”事件就開始了，是一系列的連貫動作。釣魚島事件引發的中日矛盾升級，已經造成了對於美國泄洪極為有利的“成果”。例如，已經有人建議中國拋售日本國債。很顯然，拋售日本國債，最大的可能便是買入美國國債。此外，最新消息顯示，倫敦、紐約已經開始拋售日元。這個舉動的意味在於，如果要防範美元洪水，持有美元以外的其他貨幣也是一道堤壩。但是，中日緊張局勢將導致日元看跌，拋售日元幾乎等於為迎接美元洪水敞開了大門。同樣，中國與日本一起面臨進入戰爭狀態的緊張局勢，也會使得那些計劃用人民幣結算的國家產生顧慮，美元洪水便又多了無數道長驅而入的方便之門。更為關鍵的是，中日兩國的緊張關係，至少一個時間段裏會阻礙這兩個世界第二、第三經濟體國家聯合起來抵擋美元洪水到來。等到將來局勢平緩，兩國再要聯手，水火無情，搶險的最佳時機一旦失去，那時候就會發現，美元洪水已經把你家淹沒了。至於中日因釣魚島事件而引發關於經濟戰爭的議論，不管結論説日本和中國的損失哪個更大更小，在我看來，都疑似配合美國、引入美元洪水的造勢，是在各國經濟的堤壩上挖穴鑿洞的白蟻。

面對釣魚島問題，愛國主義會強調“原則高於利益”，“國家主權神聖不可侵犯”。如果這話只是針對日本，多少有點自欺欺人。二戰以後，日本作為一個有重大殘疾的國家，不過是美國耳提面命的跟班，在重大國際問題上，日本沒有多少自主權。在釣魚島問題上，日本不過是隨着美國指揮棒而跳舞。對於中國來説，主權高於一切的背後是什麼？不就是國家利益嗎？在面對釣魚島主權和美元洪水的問題上，我們最多説長遠利益和短期利益、小利益與大利益的差別，而沒有原則和利益的衝突。如果有人説釣魚島是大利益，美元洪水是小利益，我也很難反對。但我想指出，這種結論恰恰就是在相當長一段時間內美國最需要的。

為了實現向中國導入美元洪水的路線圖計劃，一些國際專家又開始忽悠中國。例如有國際專家説，中國現在面臨的是資金外逃，美元洪水來了，恰恰對中國有利。這個觀點的最大問題是：如果中國自身資金不夠，為何不用人民幣，非要用美元？中國股市在低位徘徊了這麼久，似乎就在等在這一天——握有大把美元的資本家來救市了！但是，當美元洪水氾濫，當中國人到手的美元變成不斷貶值的綠紙，當中國股市上真正值錢的企業被美元洪水換走時，真正被救的是誰呢？還有國際專家説，通脹壓力對於中國並不大，還能促進中國的出口，反正中國現在的經濟增速也降低了、產能過剩、開工不足等等。這等於説，中國多接受一點美元洪水沒什麼問題，不正好可以提高經濟增速嗎？但是，曾幾何時，中國的出口順差一直成為美國的指責對象。如今，為了讓美元洪水在中國長驅直入，他們居然反過來勸説中國説：你可以增加貿易順差啊，多好啊！自相矛盾的、相反的話都被他們説了，無非就是一點：他們只對美國利益負責。於是，我們看到國際專家對於中國的一個清晰的警告：不管未來誰將成為中國新一任領導成員，“刺激增長和維持匯率是不可兼得的，而貨幣最終將不得不成為犧牲品”。説白了就是：如果中國經濟要增長，就必須接納美元洪水，就必須放棄用人民幣抵抗美元洪水的企圖。

如果把美元洪水向全世界氾濫的惡劣舉動簡單看成是洗劫各國，也不完全正確。我們還應該看到，美元洪水向全世界氾濫的舉動有一點與蔣介石炸開黃河花園口挺像，就是以空間換時間。美國現在説它“復甦乏力”，其實也是文字遊戲，本質就是“蕭條”。不管蕭條的程度如何，“復甦乏力”總比“蕭條”好聽點。把美元洪水引向別國的地盤，一定程度上也是為美國自己爭取時間。美國試圖在美元洪水氾濫、殃及自身之前的時間段內，找到自己新的經濟增長點，他們在押寶。如同某些電影投資人的原則：同時投10部電影，哪怕虧9部，只要有一部打響走紅就賺了。而美元洪水的神奇在於，虧的9部，很可能還不都是美國自己虧的。那麼，對於美國來説，它期望的新的經濟增長點在哪裏？很早就有無數國際專家宣佈：21世紀是生物技術的世紀。幾乎可以確信地説，IT泡沫破滅之前，美國就已經寄希望於生物技術能夠成為它下一個最閃耀的經濟增長點。然而，現實沒能讓美國完全遂了心願，美國生物技術的發展沒有像預期那麼順利。因此，美元洪水氾濫，以空間換時間的手法，對於美國幾乎就是賭博，結果可能是全世界的狼藉。

中國應該怎麼辦？至少在釣魚島問題上中國不應頭腦發熱。古話説：鷸蚌相爭，漁翁得利。中日鬧得不可開交、兩敗俱傷，正是美國所希望的，也是美國在與中國構築新關係時聲東擊西的交易籌碼。我們要看清美國的意圖，並不是説我們就要與美國為敵。美國在當今國際、國內事務的很多方面都已經力不從心，而且難以看到恢復往日雄風的跡象，它不得不放下身段與中國合作。曾幾何時，G2的提法讓中國人避之唯恐不及，謙虛地直襬手：“哪裏，哪裏”。如今，中國開始出現一個跡象：要與美國做平等的對手，而非像英國那樣只是美國的跟屁蟲。但是，美國希望給了你中國G2的高度，就像當年給了蔣介石“世界四強”之一的榮耀那樣，你就該聽我的，以我為主導。形象一點説，中國現在開始出現一種氣勢：中美關係應該像真正的男人之間的平等關係；但美國希望的G2是嫁雞隨雞的夫妻關係。説回QE3的美元洪水問題，中國即便出於多方考慮，幫助美國泄洪，也應該得到充分的補償。拿釣魚島來要挾中國，用本來就屬於中國的東西做人情，中國沒那麼傻。但是，一旦不理智使得釣魚島問題失控，中國很可能不得不求助美國，使得未來的中美關係在新階段的起始點上，中國就處於被動，步入美國希望的軌道。

很顯然，世界政治格局正在出現一個前所未有的新變化，中國不能再處處被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