拯救歐元區的黃金時間已經耗盡-王韜

這個月，2012年10月，距離希臘國債危機全面爆發，正好三年；距離西班牙銀行業危機全面爆發，正好半年。

在一百多天以前的6月歐盟首腦夏季峯會上，歐盟首腦們成功地達成了一系列具有里程碑意義的協定，一連串鼓舞人心的好消息，讓所有人都對成功拯救歐元區危機充滿信心。

但過去的一百多天裏，我們看到的是官僚的拖沓、堅持利己的頑固、各國民眾的日趨對立，每天都聽到壞消息，歐元區經濟每天都在變壞。6月夏季峯會的成果大多沒有落實。

登峯造極的結果就是，昨天的歐盟首腦秋季峯會，以幾乎無果而終而草草收場。他們實際上向全世界承認了，歐盟白白浪費了整個第三季度，卻什麼都沒幹成！

成果乎？絞索乎？

執迷不悟的樂觀者，依然把本次峯會中歐洲領導人在建立銀行業聯盟（歐元區國家銀行業統一監管機構聯盟）問題上的會談結果，稱之為取得進展。但這算什麼進展啊：

其一，歐洲領導人們同意，“目標”是在2013年1月1日前完成銀行業聯盟的法律框架，投入運轉“將在2013年某個時間開始”，把歐元區6000家銀行全部納入統一監管機構的監管“將在一年中逐步進行”。

這等於只是照抄了一遍夏季峯會的台詞。用至少六個月才能建立框架，運行得等到2013年下半年，這和德國總理默克爾在夏季峯會之後説給德國議會的話完全一致。而且這甚至沒有硬性的時間目標約束。

其二，歐洲領導人們重申了銀行業聯盟成立後，可以讓ESM（歐洲穩定機制，是歐洲永久性救助基金）以直接注資的方式拯救西班牙銀行業。但其中的其他所有障礙，此次峯會都沒有進展，宣告過去幾個月來，對此實際上並無成果。

尤其是德國更加詳細地提出了自己的重重阻礙：德國堅持的監管是監管，拯救需要的是更進一步的“元素”，即所謂的歐元區銀行業統一監管機構（歐洲央行）領導下的歐元區共同“清算基金”的成立。畢竟，在技術上來説，ESM和歐洲央行並非一體。

各國的對立情緒加劇同樣在德國民眾身上存在，反對拿出更多税金去拯救別國，主張迴歸“不拯救原則”的呼聲在高漲。為了避免大選失利而下台，德國恐怕將竭盡全力地將實際的拯救行動開始時間，至少推遲到明年九月的德國大選塵埃落定以後再發生。只要銀行業統一監管機構一天不投入運作，西班牙就一天無法獲得歐元區提供的那1000億歐元，可直接對西班牙銀行業進行資本重組的救助資金。

這意味着西班牙銀行業在死光光之前，是等不到那筆防止他們破產的拯救資金的。西班牙主權債務危機與銀行業危機的惡性循環，還將愈演愈烈。接下去的幾個月，隨時可能發生大雪崩，這難道不是給西班牙政府套上的絞索嗎？

尷尬：六月峯會的重大成果依然沒有落實

六月的夏季首腦峯會中達成的“增長與就業公約”，提出了一個1200億歐元的“一攬子”刺激經濟增長計劃。

這在當時讓所有人歡欣鼓舞。大家都在讚賞這是歐盟政策重心從“一味緊縮”向“重視經濟增長和就業”轉變的關鍵性一步，是里程碑意義的重大成果。許多經濟學家和評論者，樂觀的談論歐盟將達成更多更有力度的刺激經濟增長計劃，依靠經濟增長和增加就業來真正的減少赤字、減少國債總額。

事實證明他們太樂觀了。

只見樓梯響，沒見人下來。計劃中的資金來源，無論是歐洲投資銀行(EIB)，還是歐盟結構基金，或是歐盟項目債券，沒有一項實際資金到位，使得這一條約一直處於“空轉”狀態。沒有實際的資金投入去刺激經濟，同時還在持續緊縮政府開支，南歐國家繼續經濟衰退的局面，當然是無法阻擋的。

本次秋季峯會中，德國、丹麥、荷蘭和芬蘭等都表態支持此公約，但是依然沒有任何實際成果。德國表示，如果歐元區可以統一預算，那麼這部分刺激資金可以作為“中央預算”的一部分，去撥給需要的國家，而統一預算的基礎，就是德國希望建立的“財政聯盟”。而法國在本次峯會上，根本連談都不願談“財政聯盟”的問題。這等於是車軲轆話説了一圈，還是回到原點上。

落實夏季峯會中刺激經濟增長、增加就業的“增長與就業公約”，還將繼續遙遙無期。沒有經濟增長，實現財政平衡根本是無本之木、無源之水。總不能用“把失業大軍餓死街頭”這種辦法來消除財政赤字吧。

本次秋季峯會對“在財政緊縮的背景下如何實現經濟增長”沒有拿出任何辦法，這真讓人感到擔憂。

西班牙政府求援只是時間問題，但未必有用

雖然西班牙的融資壓力在歐洲央行出手購債後得到緩解，但西班牙經濟衰退、空前的高失業率、持續的資金外流、銀行業岌岌可危、地方債務問題、民眾不滿持續增長、中央與地方政府之間矛盾尖鋭化等等，已使得西班牙開始步入掙扎無力的“死衚衕”。

過去幾周來，IMF不斷敦促西班牙政府進行求援。但西班牙政府一直竭力推遲。

原因其實很簡單：求援將被迫接受更苛刻的緊縮條件，而引起國內民眾更大的不滿，同時也會進一步削弱西班牙經濟。如果能拖到成功實現ESM直接注資西班牙銀行業的那一天，那麼援助資金將不必計入西班牙政府的主權債務額，從而防止主權債務危機與銀行業危機“惡性循環”。

但西班牙的希望顯然落空了。本次首腦峯會並未能給西班牙提供什麼好消息。

西班牙銀行業的困境一天比一天嚴重，必須依賴西班牙政府的輸血才能苟延殘喘。而西班牙政府的國債包袱也越來越大，國債利率始終維持高位。

毫無疑問，銀行業不能不救。若無力維持輸血而致銀行業出現連鎖崩盤，將帶領西班牙經濟奔向全面崩潰的深淵。那麼最簡單的辦法就是求援。問題是：像希臘那樣的援助紆困計劃，有用嗎？多半是沒用的。三駕馬車已經累計向小小的希臘投入了3700億歐元的鉅款，可希臘卻更加的陷入困境。且不説是不是一味要求緊縮的方法有問題，五倍於希臘的西班牙，投入目前剩餘的7400億歐元彈藥，錢夠嗎？

此外，希臘公共債務佔國內生產總值的比重今明年將分別達到170%和181%。希臘危機進一步滑向懸崖。但是本朝歐盟首腦峯會，對西班牙和希臘的國債危機拿不出任何成果。

拯救歐元區的黃金時間已被揮霍殆盡

三個多月的無所作為，幾乎等於沒有成果的歐盟秋季首腦峯會，標誌着歐盟機制陷入了困境，無法高效率的運轉去應對危機，昭示着拯救歐元區的黃金時間已被揮霍殆盡。雖然法國總統奧朗德仍對本次峯會給予高度評價。但動搖歐盟根基的全面危機，恐怕才剛剛開始。今後的歐盟峯會，要達成哪怕一個協定，都將千辛萬苦，落實協定更加困難。拯救工作將變得越來越事倍功半。

轉過年後，在2013年，在大開的地獄之門面前，歐盟領導人其實仍有許多拯救的辦法可用，雖然都是使用代價高昂的辦法，而且屆時會比現在就用，還要更加的代價高昂。但在最後關頭，大約還是能痛下決心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