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專家:夢想美國崩潰的人將後悔 世界會亂
肖成森繪

2011年10月5日,人們手持標語牌參加在紐約舉行的抗議遊行活動。當日,部分美國民眾繼續在紐約舉行“佔領華爾街”抗議活動,抗議華爾街的貪婪與失業等問題。

美國素有擔憂衰落的“傳統”,但這次的衰落之虞,似乎比哪次都強烈。金融危機的重創、過萬億美元的財政赤字、“中國的崛起”和“他者的崛起”,令許多美國人在“一落一起”之間,真切地感到了危機。
談論美國衰落的人都“不知道自己在説些什麼”?
“美國衰落”的話題,在2012年的美國總統大選中不會缺席。共和黨總統參選人羅姆尼指出,奧巴馬及其政府高官斷定美國處於無可挽回的衰落之中。奧巴馬隨後稱,任何談論美國正在衰落的人都“不知道自己在説些什麼”。
美國媒體透露,奧巴馬此言源於一篇文章的影響,其作者是新近出版《美國打造的世界》的新保守派思想家羅伯特·卡根,他目前擔任羅姆尼的國家安全和外交政策特別顧問。這本薄薄的小冊子,恰逢其時地成為一劑強心針,讓政治家們有理由相信美國沒有衰落,也絕對不能衰落。通讀全冊,可以感到與其説卡根是要論證美國沒有衰落,不如説他是要警告美國人絕對不能聽任美國衰落,因為美國的衰落很可能意味着“自由國際秩序”的終結。
他認為“經濟增長與國際影響力之間並非簡單地相關”,未來唯一能夠影響美國實力地位的是中國的經濟增長。他警告,美國人面前真正的危險是相信美國已經或即將衰落,或是認為在清理國內事務時可以暫時放棄對世界承擔的責任。卡根表示,帝國或大國終有衰落之時,但美國的衰落之時遠未到來。美國面臨的最大問題是能否解決最緊迫的經濟和社會問題,如果美國不能解決其財政危機,將很可能面臨經濟衰落,繼而影響其維持軍事和國際影響力。
世界重心由西向東轉移,意味着西方全球霸權結束?
並不是每個美國戰略思想家都像卡根這樣對美國充滿信心。美國國際關係學者布熱津斯基表示,世界重心由西向東的轉移意味着西方全球霸權的結束,世界權力開始分散,不再集中在西方或美國的手裏,亞洲正在崛起,全球民眾的政治覺醒與躁動也時常帶有反西方情緒。他警告美國不能再當“世界警察”,因為美國已使自己面臨破產、國內的民怨和國際上的合法性喪失。他對美國國內日趨極端的貧富分化表示憂慮。他抨擊美國政治的高度黨派性以及由此陷入的政治僵局,同時批評美國民眾對外部世界“無知”以及不願作出短期的犧牲以換取長期的復興。
布熱津斯基稱,一些歐洲國家和印度、日本等已經開始評估美國衰落對各自國家利益的潛在影響及應對之策。他認為,在“後美國時代”,沒有哪一個大國能夠成為統治性力量,國際社會可能陷入大國競爭的不穩定甚至混亂之中。“事實上,21世紀世界的戰略複雜性使大國無法獲取霸權。但那些今天夢想美國崩潰的人將來可能會後悔,後美國世界將日趨複雜和混亂。”他提出美國應復興自身,同時推動形成一個擴大的、合作的西方(從北美、歐洲,經過歐亞,一直到日本和韓國),並在東方支持一個可以適應中國崛起的複雜平衡。
普林斯頓大學教授約翰·伊肯伯裏則認為,“後美國時代”的國際秩序將保持穩定,基於國際法和國際機構而建立起來的“自由國際秩序”在沒有美國強權支持的情況下亦可自立,新興大國將支持此秩序。他認為,美國可以通過維持聯盟網絡和夥伴關係以及多邊政策保持強大。美國肯塔基大學助理教授羅伯特·法利説,霸權從不意味着在任何時候實現任何美國想要的結果,霸權實際上意味着犯下可怕的錯誤卻無需遭受可怕的後果,現在隨着美國與其他大國差距的減小,美國犯錯誤的餘地變窄了。
中美問題專家資中筠認為,美國當前面臨一個新拐點,在全球化背景下出現了三個新的因素,一是美國作為“世界領袖”的負擔越來越沉重,二是所謂虛擬經濟離實體經濟越來越遠,三是全球化背景下美國貧富差距擴大到難以忍受的地步,這些問題都在腐蝕美國的民主制度。她指出,美國製度的活力歷來在於其有效的糾錯機制,但現在資本大亨的貪婪、軍工複合體的既得利益和不顧大局的黨派鬥爭,很可能會綁架美國真正的利益。
資中筠指出,美國自二戰結束到現在最大的戰略目標就是維持其唯一世界領袖的地位,警惕任何潛在的挑戰。她認為,“美國不管有多大的困難,在一個相當長的時間內它必然是超強的力量,遠遠超過任何老二”。
中國社科院去年年底發佈的《國際形勢黃皮書》認為,受美國國內政治經濟形勢的限制,美國已無力獨自承擔全球事務的領導責任,其他力量中心尚無力替代美國的領導地位,提供全球公共品,世界格局進入一個“無領導者的時代”。黃皮書強調,跟其他大國相比,美國的經濟優勢相對縮小,但整體實力依然領先,美國依然是全球綜合國力最強大的國家。
談“美國衰落”,必提及“中國崛起”?
在談論“美國衰落”的時候,常會有一個如影隨形的話題,就是“中國崛起”。“中國是美國潛在的最大挑戰”,持此觀點的美國人不在少數。
卡根認為,如果美國衰落,有可能成為“第二個超級大國”的就是中國,而中國以及俄羅斯的國家特性使之最終將損害或顛覆“自由經濟秩序”。他稱中國崛起為美國面臨的所有挑戰中“最明顯的”,儘管這些挑戰不比美國在冷戰中遇到的挑戰大。卡根質疑“中國模式”關於經濟戰略性決策是否非常有效,但從長遠來看未必能夠靈活適應變化的國際經濟、政治和戰略環境。
布熱津斯基則認為,美中未來能夠避免正面衝突,避免歷史上大國衰落大國崛起迎頭相撞的情形,部分原因是美中經濟相互依賴,彼此清楚傷害對方終將傷及自身。
資中筠認為,到目前為止,中美兩國沒有不可調和的根本利益衝突,也沒有領土爭端,未來中美關係中的決定性因素是兩國如何解決各自內部的問題。如果美國不能擺脱困境,它就會把困難轉嫁到國際上來,中國就會成為替罪羊,造成兩國關係的緊張。她認為,最壞的情形是中國被美國拖入軍備競賽的泥沼,兩國關係走向惡性循環,指向危險莫測的終點;最好的情形是中美都各自找到克服內部困難的有效辦法,兩國關係進入一個比較平穩和良性的循環。
在北京大學國際關係學院院長王緝思與美國布魯金斯學會約翰·桑頓中國中心主任李侃如最近共同推出的報告《中美戰略互疑:解析與應對》中,王緝思指出:“中國的一般觀點是,從長遠眼光來看,美國基本上是一個正在走向衰落的國家。美國的金融動盪、鉅額赤字、高失業率、經濟復甦乏力以及國內政治的極化,被視為美國衰落的許多標誌中的幾個。”他們認為,儘管中美在很多問題上具有豐富的交流經驗,但中美關係確實存在着大量深層的戰略互疑,且呈增長之勢;中國關切美國對華的戰略立場,美國關心中國在國際體系中的影響,以及會對美國推進其長期原則和利益的能力造成怎樣的影響。
美國在衰落嗎?美國是在持續衰落之中,還是在經歷困難階段,終將恢復?對美國來説,衰落是“一種選擇”,還是不可避免的命運?如果美國真的在衰落,那麼誰將取而代之,或者世界將陷入“混亂的無序”?對於這些問題,沒有人比美國人自己更渴望探究答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