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南房貸新政始末：地方穩增長與中央調控博弈

顏汐 馬紀朝

從政府網站轉載相關消息，到有關部門次日澄清“並未出台”，引發市場極大關注的河南“房貸新政”究竟是試探風向，還是“胎死腹中”，已無法確證。

《第一財經日報》經多方採訪，在一定程度上還原了上述新政消息的來龍去脈。在“穩增長”之“寬”與樓市調控之“嚴”的張力中，這一事件體現了地方政府的微妙心態。

自去年10月佛山“微調”當日叫停後，各級地方政府極具創造力地出台了各種樓市“新政”、“微調”，其中既有被斷然叫停者，也有被默許放行者，更不乏以各種名義自我辯護，甚至中途改口的先例。河南此次的“房貸新政”變“傳聞”事件，或許意味着，地方政府同中央調控的太極拳“推手”，將繼續操演下去。

當地政府：只是內部徵求意見

6月25日，河南當地一家媒體援引河南省住房和城鄉建設廳(下稱“河南省住建廳”)的消息源稱，該廳與河南省發改委、河南省國土資源廳、河南省人民政府金融服務辦公室(下稱“河南省金融辦”)、中國人民銀行鄭州中心支行、中國銀行業監督管理委員會河南監管局(下稱“河南銀監局”)等六部門聯合下發《關於支持剛性需求促進房地產平穩健康發展的若干意見》(下稱《意見》)，明確了購買首套住房貸款執行基準利率下浮30%幅度內的優惠等一系列政策。河南省政府門户網站轉發了該消息。

6月26日，國內多家媒體均以上述內容為基礎，刊發了有關河南出台“房貸新政”或“微調樓市政策”的報道。此消息立即引發輿論和市場的高度關注。

但事態旋即發生戲劇性的變化。

昨日，河南銀監局相關負責人向本報澄清稱，所謂的“河南房貸新政”，只是一個內部徵求意見稿，實際上並未正式執行。

“河南銀監局並沒有簽署過此類文件，也沒有向基層銀監局發過什麼指導性的意見。”該負責人表示，河南省住建廳此前的確召集過各部門開會，草擬過一個徵求意見稿，但由於同中央的調控思路不符，在徵求意見階段就被擱置了，並沒有成為正式文件，更沒有到執行的層面。

他認為，有關部門提出這個想法主要是考慮到當前地方經濟面臨的下行壓力，只是具體的政策並不成熟。

在接受本報採訪時，中國工商銀行河南省分行、中國銀行河南省分行等多家銀行負責人亦表示，均未曾接到“首套房貸利率最高可打七折”的意見。

河南某城商行個貸業務部門負責人亦向本報表示，這段時間並沒有接到任何《意見》中所涉及的政策，目前該行的個人房貸仍執行基準利率，其他行的情況也差不多，打折的情況極為少見，更不要説七折優惠了。

昨日下午，在河南省政府門户網站上已搜索不到該消息。而名列六部門之一的河南省金融辦人士接受本報採訪時稱，對於上述《意見》是否出台並不知情。

與此相印證的是，即使是在該消息發佈當天，河南省政府及相關六部門的門户網站上都沒有正式公佈有關文件。

但另一方面，河南省官方亦未公開否認相關媒體報道或稱之為“誤報”。

最初報道該消息的上述河南當地媒體內部人士向本報透露，有關線索並非由該媒體發現，而是在端午節假期期間，接到河南省政府有關部門通知，派記者採訪獲悉的。

該人士稱，當時只有省內兩家主要媒體的記者做了採訪並拿到了紙質版的《意見》，接受採訪的上述部門也對相關稿件進行了審讀；不過，在稿件完成後，紙質版的《意見》就被上述部門收回了。同時派出記者的另一家河南當地媒體此後並未報道該消息。

預防經濟進一步下行

河南省官方之所以急於澄清，一定程度上是因為，這個“新政”藍圖的力度之大、範圍之廣、級別之高，實屬樓市調控以來的首例。

“其涉及面之廣與2008年中央救市相差無幾。”光大證券26日發佈的一份研究報告中如此形容流傳的《意見》。

該報告稱，《意見》涵蓋了放寬首套房認定、增加公積金貸款額度、降低首付比例至 20%(90平方米以下)、降低房產項目資本金比例、降低土地競買保證金、給予開發商信貸支持等方面。

報告還援引《意見》稱，凡家庭名下(含借款人、配偶及未成年子女)無房產登記購房的均視為首套房，金融機構在風險收益平衡的基礎上，原則上應給予基準利率下浮30%幅度內的優惠。

據市場人士估計，如付諸實施，這一系列政策組合拳對釋放“剛需”乃至拉動更大規模購房需求的效果，客觀上符合河南省當前拉動經濟的需要。

“河南很多地級市仍處於城鎮化發展的過程中，大部分購房者都是為了滿足剛性需求，尤其是一些小城市，炒房的情況並不多見。”河南某城商行個貸業務部門負責人對本報表示，他認為媒體在報道時，對這個“房貸新政”的意義有所誤解。

“河南這兩個月的經濟走勢的確不太好，有關部門希望採取一些積極的措施也是可以理解的。”一名接近河南省決策層的人士在接受本報採訪時表示。

他以進出口數據為例，説明河南經濟的下行壓力：2011年，由於富士康的進入，河南的進出口增長非常快。今年初，進出口總額在全國排到了第四位。但到了4、5月份就逐漸被其他省市超越，落到了十幾位。

“事實上，如果撇開富士康的因素，2011年，河南的進出口是整體下降的。因為去年富士康的產能是處於集中釋放期，大幅度的增長掩蓋了全省出口下降的形勢。”該人士稱。

他分析，由於河南經濟結構特殊，該省受經濟危機或者宏觀調控的影響也相對滯後。例如金融危機爆發後，全國經濟形勢從2008年上半年就開始往下走，但河南大概到了年末才反映出來。

“從以往的經驗來看，這種‘滯後’往往會讓河南經濟下滑的情況更加惡劣。而現在處於宏觀經濟下行時期，所以有可能是地方政府‘未雨綢繆’，希望提前做一些調整和準備。”該人士稱。

但他認為，因為河南是個人口大省，城鎮化程度是低於全國平均水平的。長期來看，城鎮化的發展形勢是好的。而擬定上述徵求意見稿的初衷，應該也是為了滿足剛性需求。

統計顯示，前5個月，河南完成固定資產投資增速同比回落5.9個百分點，工業投資增速同比回落13.6個百分點。

“今年前4個月，河南的經濟數據都不樂觀，房價和銷量持續下降，雖然5月份有所好轉，但地方政府寄望房地產行業拉動經濟增長的期望一直存在。”河南當地一名經濟分析人士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