煤電上下游黑金：侯行知案引出行賄鏈條
7月4日，重慶發電廠的三產企業重慶斯瑞達經濟發展總公司（下稱斯瑞達）總經理熊靜在電話中説：“現在老闆都換了，三產這塊説不清楚。”
她指的是現歸屬於國網能源開發有限公司的重慶發電廠，7月已隨國網能源開發有限公司一起，被國家電網劃歸給了神華集團。
斯瑞達由原重慶發電廠副廠長馮仁禮按照重慶發電廠的意圖一手創辦。在上世紀90年代諸多三產中，重慶發電廠出資成立集體所有制企業重慶遠望生物科技有限公司，除了集體股股東，馮仁禮和多位重慶發電廠中高層持股的自然人也在其中。
直到這次重慶發電廠易主，早該按照電力體制改革進行主輔業剝離的三產企業，才真正不再依附電網企業。
本報記者一個多月的調查顯示，在煤電油為主的能源王國，更多“黑金”利益鏈條浮出水面。
重慶市第一中級人民法院審理查明，侯行知在擔任重慶市經委副主任期間，接受原九龍電力（SH.600292）總經理馮仁禮請託，為九龍電力新股上市提供幫助。1998年至2001年，侯共收受馮仁禮賄賂8萬元。馮仁禮兒子馮浩擁有的重慶光前實業有限公司（下稱光前實業），通過侯彧向其父侯行知請託，並加以行賄，在重慶市能源投資集團（下稱能投集團）下屬兩礦業公司購銷煤炭牟利。
2012年1月4日，光前實業董事長馮浩被重慶市江北區人民檢察院審查起訴。3月2日，重慶市江北區人民法院發佈開庭公告，馮浩被指控單位行賄罪一案在第五審判庭受審。
根據光前實業工商資料表明，光前實業還和重慶市建設投資公司（重慶能源投資集團前身）有着經濟上的聯繫。
背靠能投集團大樹
1997年至2000年，馮仁禮為了九龍電力能順利上市，向侯行知請託並行賄。經重慶市一中院認定，馮仁禮多次請侯行知吃飯，茶餘飯後侯行知對行賄之物均笑納。
這也為8年後，馮仁禮之子馮浩在重慶萬盛從事煤炭生意打下伏筆。
2008年，馮浩通過侯彧給侯行知説情，侯行知給能投集團下屬企業重慶南桐礦業公司和重慶永榮礦業公司打招呼。馮浩如願在兩礦業公司拿到購銷合同。將煤炭銷售給市內外的發電和鋼鐵企業後，馮浩也將182.6022萬元的利潤分成轉到了侯彧的賬上。
此時，侯行知已從重慶市經委調到能投集團任董事長，能投集團是九龍電力的第二大股東。九龍電力2001年年報顯示，採購金額居前五位的燃料供應商裏，就有重慶南桐礦務局（重慶南桐礦業公司前身）。
通過行賄購買煤炭之前，馮浩已得到了能投集團前身重慶建設投資公司的幫助。工商檔案顯示， 1996年6月，從重慶萬業物資有限公司辦理停薪留職的馮浩和另三位員工彭海峯、陳可、餘岷在重慶創辦了光前實業，註冊資本50萬元。馮浩出資44萬元，其中包括其一套自有房屋作為出資物並做辦公用。
三年後，光前實業的註冊資本一下從50萬元猛增至1280萬元。其中馮浩增資高達1000萬元。來自重慶一家會計師事務所的驗資報告表明，包括馮浩在內四個股東投入的註冊資本，實際只有50萬元分別存進銀行。
光前實業的1280萬元註冊資本中，有1200萬由重慶市建設投資公司劃撥。
2000年5月22日，重慶市建設投資公司海口辦事處給重慶開元會計師事務所出具的證明顯示，“其中壹仟萬元系馮浩先生委託我司代為投資，其中壹佰伍拾萬元系陳可先生委託我司代為投資，其中伍拾萬元系餘岷先生委託我司代為投資。”
對此表述，上海和華利盛重慶律師事務所律師陳靜認為，重慶建投代為出資，則其與代為出資的股東間形成債權債務關係，被代為出資的幾位股東應當向重慶建投償還相應的出資款。且在重慶建投賬面上，應有對該幾個股東的應收賬款記載。雙方應有代為出資協議或者相關的法律文件。之後，該幾筆代為出資款是否由幾位股東歸還給重慶建投，重慶建投應有明確的行政文件、法律文件以及財務文件的記載。記者在光前實業隨後多年年檢和變更材料中，均未再發現關於此筆款項的記載。
1200萬元鉅款如何從國企投向民企？7月3日，本報記者致電能投集團辦公室，有關人士説海口辦事處“早就拆了”。能投集團財務科人士稱，財務科長換了好幾任，並不知道以前的情況。工商資料上留下的光前實業財務主管陳可的手機也處於關機狀態。
重慶市建設投資公司，成立於1989年，註冊資本5000萬元，經營項目是對建設項目進行投資，但不得從事金融業務。2006年，原重慶燃氣集團整體併入重慶市建設投資公司，公司更名為能投集團。隨後，重慶煤炭集團及其子公司也整體划進能投集團。截至2011年末，能投集團註冊資本60億元。
有據可查的是，和重慶建投存在借款關係的是九龍電力。2000年11月10日重慶九龍電力股份有限公司的招股説明書內容表明，目前公司與重慶市建設投資公司之間在資金上存在一定的關聯關係。公司在成立時為機組的建設向重慶市建設投資公司借款8500萬元，目前仍欠4000萬元本金、利息2790餘萬元。公司與重慶市建設投資公司之間為此簽有《借款合同》，按照銀行同期貸款利率計息。
當時，九龍電力第一大股東重慶市電力公司持有其41.3%股份，重慶建投是其第二大股東。從1997年到2001年3月，九龍電力上市前後，馮仁禮任該公司總經理。
煤管副局長的生意
2008年，馮浩以優惠的條件獲得了南桐礦業的煤炭購銷業務。光前實業將從南桐礦業低價購得的煤炭再賣到漣源鋼鐵、國電恆泰公司等。光前實業以分利潤為名轉賬180萬元到户名為徐陳宏的建行賬户中。這是侯彧指定賬户。
重慶市一中院審判書表明，從2008年到2010年間，馮浩安排其公司相關人員以利潤分成的方式陸續轉賬到侯彧提供的賬户上，其中南桐業務部分是132.2631萬元，永榮業務部分是50.3391萬元。
重慶市一中院確認侯彧收取財物的犯罪事實中，列舉的證據有光前實業和重慶萬盛煤炭有限責任公司的委託投資協議，重慶萬盛煤炭有限責任公司入股南桐礦業的出資協議。
根據南桐礦業工商資料，截至2010年，南桐礦業註冊資本11.8億元，由三大股東組成。能投集團持股93.2%，中國華融資產管理公司和中國信達資產管理公司均以轉股債權入股，持股6.16%和0.64%。重慶萬盛煤炭有限責任公司入股重慶南桐礦業後終未遂。
段昌俊，即為重慶萬盛煤炭有限責任公司的法人代表。段昌俊曾任重慶萬盛區煤炭工業管理局副局長。
萬盛區是重慶最大的主焦煤和動力煤生產基地。段昌俊，上世紀90年代末任重慶萬盛區煤炭工業管理局副局長。1989年，年僅22歲的段昌俊就成為萬盛區關壩鎮煤焦經營處的副經理，後調任萬盛區興隆煉焦有限公司任經理。
1996年，段昌俊以煤為主，開始多元化發展，出資560萬元成立重慶銅鼓灘漂流有限公司，發展旅遊。段昌俊還介入了機械設備行業。
1997年，萬盛區煤管局兼鄉鎮企業局決定成立重慶萬盛煤炭有限責任公司。隨即，段昌俊作為牽頭人，其以銅鼓灘漂流公司和萬盛區南方電力機械設備廠分別出資200萬元和100萬元，聯合萬盛7家從事礦業的鄉鎮企業組建了重慶萬盛煤炭有限責任公司，註冊資本1022萬元。在萬盛區政府的批覆下，以重慶萬盛煤炭有限責任公司為核心企業，組建了重慶萬盛煤炭集團，法人代表段昌俊，時任萬盛區煤炭工業管理局副局長。
但這只是個鬆散組織。到2000年，經過鄉鎮企業的進退，重慶萬盛煤炭集團只剩下5個企業股東和22個自然人。由段昌隆任法人代表的鄉鎮企業萬盛區煤炭公司持股87.51%，是第一大股東。
截至2001年6月，經重慶萬興會計師事務所審計，重慶萬盛煤炭集團資產總額為7087萬元，連續三年的主營業務利潤為2176萬元。
煤電上下游“黑金”
2003年，萬盛煤炭集團由一個股權結構複雜的集體企業，成為了私營企業。段昌俊以個人出資1724萬元，從萬盛區煤炭公司買下所有股份，絕對控股重慶萬盛煤炭集團，集團更名為重慶萬盛煤炭有限責任公司。
這位前萬盛煤管局副局長和馮浩的合作還涉及公路。
1997年6月，一家叫重慶市萬盛區萬昌公路建設開發有限責任公司的企業在萬盛區成立。根據董事長馮浩給工商局的書面申請稱，主要從事雷石公路區境路段的改造和景區公路段的開發建設。
公司由光前實業、重慶市萬盛區公路養護隊和重慶市萬盛區交通運輸管理所三家聯合成立，光前實業出資228.56萬元，持股57.14%，任第一大股東。另兩家出資人的出資額時有變更，尤其是萬盛交管所從剛開始出資57.16萬元到114.28萬元，再到207.16萬元。
2012年6月18日，現任萬盛交通運輸協會會長、當年萬盛交管所法人代表、所長陸茂展對本報記者稱，“我們是管車，它是修路，完全不搭界。我們一年收運管費才三四十萬元，哪有那麼多錢去入股修路？”他説，這僅是以交管所的名義入股而已。他從來沒在該處領過工資。
萬昌公路一誕生，公司就出現了段昌俊的身影他以委派的身份進入了董事會。3個月後，段昌俊攜銅鼓灘漂流公司注資700萬元，成為萬昌公路第一大股東，持股50%。從此，段昌俊和馮浩開始了雷石公路287Km至310Km出境公路改造和景區公路段的合夥生意。
2005年，重慶晚報有一篇題為《破爛雷石路與通村公路差不多》的報道稱，路面坑坑窪窪，萬盛區交通局多次責令萬昌公司對沿線破損道路進行養護，”萬昌公司派人把龜裂、坑窪的道路進行了簡單填補，但治標不治本。”
馮仁禮與三產
“2001年3月，馮仁禮辭去公司董事、總經理職務後，又任黨委書記，現已退休。”6月18日，九龍電力證券事務代表王岱清對本報記者説。
這位在位時曾行賄侯行知的電力企業高管，從1982年到1984年任重慶發電廠生產副廠長，隨後任重慶發電廠經營副廠長，1997年調任當時同屬重慶市電力公司旗下的兄弟單位九龍電力任總經理，再到九龍電力黨委書記，後退休。
在這些職務的背後，馮仁禮還一手創辦了重慶發電廠多種經營產業，曾是多家涉及物資、燃料採購和經營的三產企業法人代表、董事長。
重慶發電廠，始建於1952年，最早歸屬四川省電力公司所有。2007年底，重慶發電廠劃歸國網新源控股有限公司。一年後，重慶發電廠歸屬國網能源開發有限公司。今年7月，國家電網剝離非核心資產，將旗下全資子公司國網能源開發有限公司全部轉讓給另一家煤炭央企神華集團。
重慶發電廠的三產企業均創辦於90年代初，屬於重慶電力公司的輔業。
工商資料顯示，1992年，重慶發電廠大力興辦三產，興辦了重慶久隆燃料公司、盛源物資公司，均為集體企業，主營煤炭、發電用油和金屬材料的批發零售或代購代銷，兼營煤樣採、制、化驗人員培訓和諮詢服務等。時任重慶發電廠經營副廠長的馮仁禮兼任這幾家公司的法人代表。
到2005年和2007年，多家三產公司先後註銷，併入另一家重慶發電廠三產公司斯瑞達，該公司一直歸屬電網企業。直到這次神華集團接手，這部分輔業才真正和電網分家。
1995年，由重慶發電廠的集體企業重慶久隆燃料公司、盛源物資公司兩家聯合成立的子公司重慶遠望生物科技有限公司裏，除了集體股股東，馮仁禮和多位重慶發電廠中高層持股的自然人也在其中。該公司註冊資本300萬元，從事食品、飲料、生物保健品和化學制品的研發試銷。工商資料顯示，這家企業後未參加年檢，已被吊銷，但該公司存活了4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