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560艦向菲漁船追趕開火時擱淺説法可笑

原題：對半月礁擱淺事件的觀察

7月13日，中國國防部新聞事務局發佈的一條消息，引起了中國廣大民眾的熱議：

“7月11日19時許，中國人民解放軍海軍1艘護衞艦在南沙半月礁附近海域執行例行巡邏任務時意外擱淺，目前無人員傷亡，海軍正在組織力量救援。”

正當網絡上和社會上熱議紛紛的時候，又一條新的消息再度引起了中國廣大民眾的關注：

“國防部新聞事務局獲悉，7月15日5時許，海軍在南沙半月礁附近海域擱淺的護衞艦在救援兵力協助下自主脱淺成功，艦艇艏部輕度受損，人員安全，正在組織返港。事發海域未造成污染。”

許多人都議論紛紛，尤其是網絡上出現了高熱潮的“560艦擱淺事件”議論，一時間眾説紛紜。今天，筆者僅以此文説一説筆者個人的見解。如有不當之處，還請大家海涵。

講到這次擱淺事件，就不得不講一講半月礁的地理位置。半月礁，是中國南沙羣島島礁之一， 位於北緯8度52分，東經116度16分。擁有比較完整的環礁發育，其東南部被海水淹沒，形成口門，是一個典型的深海獨立中小型環礁。環礁呈較狹窄的D字形，西北到東南約5.8公里，寬3公里，東南有傾斜岩層出露，常年高出海面3米。環礁內的潟湖面積約10平方公里，平均水深27.4米，口門水深12.8米，寬約百米，湖底為珊瑚沙。現在，在無需任何改造的情況下，半月礁潟湖即可進入300噸漁船。半月礁附近海域漁業資源豐富，且有好的錨地和天然避風港灣，自古就是中國漁民常到此捕撈的傳統漁場。有跡可查的中國漁民在此打漁的歷史，已有數百年。尤其值得指出的是，半月礁恰好位於南華水道和南沙海槽交匯處，周邊國際航道密集，戰略位置極為重要。

1987年，中國南沙綜合科考隊對南沙羣島進行綜合調查，在南沙海域東北部10座珊瑚礁設置標識，在羣島全域設置167個觀測地點。自4月到5月，歷時46天，航程4262海里，登上10座礁：蓬勃暗沙、仙賓礁、牛車輪礁、仁愛礁、美濟礁、仙娥礁、信義礁、海口礁、艦長礁和半月礁。並在包括半月礁的10座島礁上留下了中國石碑和標識物。1995年3月，菲律賓軍隊首先破壞和移除了中國五方礁、半月礁上的中國石碑和標識物，其後又進一步破壞了其他南沙島礁上的中國標識，並以軍隊逐步佔據了其中部分島礁。同年，中國外交部發言人就此答記者問説，菲律賓海軍最近拆除中方前些年在南沙一些島礁上留下的測量標誌的行為，無益於問題的解決，也無損於中國對南沙羣島的主權。但是，半月礁上的中國標識和石碑就這樣長期處於被破壞、缺失狀態。

從地理位置來看，半月礁處於十分重要的戰略位置。其不但位於南華水道和南沙海槽交匯處，周邊國際航道密集，而且恰好處於我國九段線海疆東南邊緣，從軍事上具有良好的要點監控作用。半月礁距離菲律賓巴拉望地區僅一百多公里，而現在菲律賓船隻進入我南沙羣島海域大多都是從巴拉望出發或者經由巴拉望地區。我軍如果直接掌控半月礁，則正好可以監控菲律賓船隻向西的舉動，必要時完全能切斷和阻止菲律賓向西進入我國南沙羣島海域。還必須指出的是，半月礁實際是我國不通過武力即可實控的最南端島礁之一了，更南端的彈丸礁、司令礁等現都已被其他國家駐軍佔領。因此，半月礁對於我國加強在南海南部實控，就具有格外重要的地位。

但是，我國以維護地區穩定大局為重，主張“主權屬我，擱置爭議，共同開發”，一直避免激化地區形勢 。因此，雖然早已深知半月礁的戰略位置，但我國長期並沒有對其進行改造和駐軍。我國以實際行動儘量避免激化矛盾，向菲律賓等周邊國家展示了最大誠意。

然而，近一年來，菲律賓卻不斷把中國的善意誠意當做軟弱和無能，不斷在南海上實施挑釁行動，侵奪中國合法權益，步步進逼，沒完沒了。7月11日560艦在半月礁擱淺之前，國際上正發生什麼局面呢？

——菲律賓繼搞起了黃巖島對峙事件之後，又正挑頭在東盟地區論壇上大肆攻擊中國，並試圖拉攏其他東盟國家共同針對中國；美國國務卿希拉里先是在“環中國之旅”裏暗指中國，又在東盟地區論壇大力發表暗指中國的言論，鼓勵東盟國家與中國對立，不顧周邊國家事實上一直不遵守之前“南海各方行為宣言”，而試圖以“南海行為準則”來對中國再加上單方面的緊箍咒；歐盟也搔首弄姿，在東盟地區論壇發表一些暗指中國的言論，並要求中國接受 “南海行為準則” 單方面限制；而除菲律賓之外，越南也蠢蠢欲動，大肆跟隨美國腔調，意圖進一步侵奪中國合法權益。印尼在此問題上也有隨風倒跟進的趨勢。本次東盟地區論壇上，本已十分克制的中國卻被蓄意弄成了問題主角。與此同時，菲律賓國內沒完沒了地發表一輪又一輪攻擊中國的“文攻武衞”活動，並叫囂重返黃巖島，製造新的事端。更有實際行動的是，菲律賓再度公然違反“南海各方行為宣言”，又宣佈將中國南沙羣島部分海域進行油氣開發國際招標，並揚言七月底就將開標。更值得關注的是，歷史上一向對中國危害最深、製造過無數起野蠻侵略行為的日本此時也寂寞難耐，跳出來又舞又叫，在釣魚島問題上給中國製造嚴重軍事威脅。

在這種背景下， 560艦7月11日在半月礁的出現和擱淺，就十分值得深味了。有些人不瞭解中國海軍的行為方式，認為這是一起“純粹的海軍事故”，並認為“560艦很快逃離事故現場，以避免惹來更大的國際麻煩。中國也就這點本事了”。然而，我完全不贊同那種觀點。我個人認為：

海軍航行，不像陸地上的陸軍邊防連隊例行巡邏、抬抬腿就出動了。海軍艦艇要是在一千多公里外航行，油、水、補給量都很大，而如果沒有得到上級命令和許可，是不可能成行的。560艦這個時候在半月礁的出現，就體現着一種示意性。

如果誰認為是560艦艦長“擅自行動，自己開到了半月礁”，我覺得那是很不着調的。很多人可能不太瞭解中國海軍的文化，中國海軍一切行動聽指示、電報沒到就不動的風氣是由來已久的，指揮權力集中，基層自主放權少，海軍這一個性在中國人民解放軍三軍種裏也是十分突出的。還有人説“560艦是常駐半月礁的”，甚至説“560艦是在向菲律賓漁船追趕和開火中不慎擱淺的”，以此來説這次擱淺事件只是一起“無能的出醜事件”，而不是什麼特殊事件。在此我可以肯定地説：

中國在半月礁從無常駐兵力。所謂“560艦之前是在向菲律賓漁船追趕和開火”更屬於造謠。莫非以為中國海軍是傻子嗎？在東盟地區論壇這樣一個極為敏感的時刻，如果中國軍艦向菲律賓漁船開火，菲律賓會不拿出來當做一件寶貝向國際社會大説特説嗎？怎麼可能是現在這樣菲律賓不説而一些局外人卻大説此種説法。如果中國軍艦向菲律賓漁船開火，擁有完善的地區監控能力的美國會不拿出來當做一件大事向國際社會公佈嗎？怎麼可能是現在這樣美國都沒説而一些局外人卻大説特説。

那麼，在這樣一個敏感的時機，在這樣一個極度重要的位置，560艦的出現又到底要傳遞一個什麼信息呢？筆者個人認為，可能有以下幾點戰略目的：

一是給菲律賓一個警告，讓他知道中國有實力在他家門口讓他難受。

在之前菲律賓不斷蠶食侵奪中國島礁和海洋權益中，中國保持了高度剋制，為地區和平穩定做出了巨大犧牲。但這讓菲律賓產生了巨大的錯覺：認為中國大而軟弱，毫無辦法，可以任菲律賓步步蠶食。認為中國為了和平發展機遇期就能放棄主權放棄領土、忍氣吞聲。

但是，如果中國艦船突然之間在距離菲律賓本土最近的半月礁出現，就是一種對菲律賓的警告和提醒：雖然我一直很剋制，但你也不要太過分。如果你執意要鬧事，我也完全有能力在你家門口把你堵死。讓你以後一出門一百公里就見到中國艦船管轄。

二是給正在參加菲律賓油氣區塊招標的西方石油公司一個信號，那塊海域涉及中國領土，中國隨時可能過問，參與投標的西方石油公司必須考慮政治上甚至軍事衝突上的風險。作為逐利的資本，不要跟着菲律賓一起單方面開發，以避免在未來的衝突上蒙受損失。

還可以指出的是，半月礁就位於菲律賓即將開標的一個油氣區塊位置。這是試圖運用西方石油公司的逐利性，讓他們看到在南沙羣島海域具有嚴重的風險，從而不參與菲律賓的單方面非法開採。但某些西方大型石油公司背後很可能有美國政府關係，可能有恃無恐，所以中國單靠這一招能否完全奏效，還要有其他步驟跟進。

三是可以對美國進行一次戰略判斷。看美國會不會跑來干涉、給菲律賓直接撐腰。以及看看美國要多久時間之後才做出多大程度的反應。

最近，美國在南海爭端上連續發出含混其辭、互相矛盾的聲音，一會兒説美國對南海問題沒有預設立場、不參與各方爭端，一會兒又明顯挑動周邊國家聯合對付中國，給他們撐腰打氣，在地區局勢上煽風點火。美國的對華聲音，有多元性和多源性，多個位置在觀察中國，多個來源在發出聲音。到底哪個是説話管用的主流？哪個是説了不管用的次流？哪個是純粹過嘴癮的雜波？到底是真心話？還是戰略欺騙？還是不同場合説不同話？所以，明智的做法不是光聽美國説什麼，更要看美國做什麼。以他做什麼來判斷他的真實目的。那麼就需要一件合適的事由來進行摸底，這件事既要有一定力度，能使對方不得不做出真實的反應，又要有適宜的尺度，不能使對方過分激烈對立。

560艦在半月礁擱淺，就是一次比較合適的事由。以美國在地區裏最完善的監控能力，美國是不可能長時間沒有發現停留在半月礁的560艦的。而且菲律賓對於自己海岸線100多公里外出現中國艦船，也是高度緊張的，不停地向美國求助。而我國在半月礁的艦艇聚集也不是軍事性的，而是救援啊。不管誰説起來，這個性質也毫無軍事威脅色彩。當然了，大國的軍事界會有與自己身份相稱的判斷力。而美國接下來做出了哪些反應，其是否有對中國施壓的敵對行動，我國也就完全已經得知了。應該説，事實證明：

雖然美國方面有某些雜音，但其主流還是不願意與中國發生戰爭的。美國不願意為南海問題而被菲律賓捲入到對華戰爭裏來。美國在這一點上是頭腦清醒的，美國絕不會反過來被自己的“小弟”給綁架成了在前面衝鋒陷陣的“馬仔”。

這一點，我們在之前《黃巖島危機國際環境分析》一文裏分析過，今天看，這種判斷應該也是基本符合事實的。

瞭解了美國的真實態度，中國未來可以更好地把握在南海爭端中的力度和尺度，既維護地區共同發展大局，又更好地保護中國的國家利益和合法權益，同時盡力避免事態真正複雜化。

四是560艦在半月礁的出現，也給了東盟其他“要跟風”的國家一個重新思考的機會。

現在這些國家之所以絲毫無視中國的實力，而肆無忌憚地在南海上侵奪中國島礁和海洋權益，歸根結底是他們自認為中國不會使用中國的實力，只會為了戰略和平機遇期而坐視他們侵吞。

而如果中國最終決心使用自己的實力保護中國國家利益，那某些國家建立在無視中國實力基礎上的一切幻想都終究要破滅。

該怎麼做，有沒有實力走向對抗，他們自己思考着辦吧。

五是560艦在半月礁的出現，也是中國對半月礁的一次主權宣示。

這次不但560艦來了，還來了好幾艘其他艦船，當然是救援的。其間，中國人員還可以登上半月礁，在半月礁上留下中國標識物等等。中國的艦船在這裏願意幹點什麼就乾點什麼，這裏本來就是中國的神聖領土。輪不着外國人對此唧唧歪歪。

你菲律賓不是嚷嚷半月礁也變成了你的領土嗎？那現在中國的艦船就在半月礁忙忙碌碌，時間也持續快一個星期，要麼你菲律賓這時候過來管管？你在這期間一直也不來干涉，説明你菲律賓對“中國擁有半月礁的主權”這個事實也是沒有異議的。那以後你菲律賓也不要對此再找事了。否則你就是又一次無事生非了。

當然，對於560艦擱淺到底是怎麼擱淺的，現在這方面信息很有限，我們暫不討論。

但是，中國560艦為什麼沒有像有的軍事迷希望的那樣“一直坐底在半月礁，以此來形成對半月礁的佔據”，而是很快就宣佈脱淺了呢？筆者個人認為，“一直坐底在半月礁，以此來形成對半月礁的佔據”，並不是一個最佳的做法。原因有以下幾方面：

一是海上實控裏，一艘會開行的艦船比一艘坐底當固定炮台的艦船好用得多。我國不應該用一艘艦艇坐底擱淺來管控一個島礁。那樣太浪費了，也不符合世界軍事規律。

二是最大限度展示我國的誠意，同時在外交層面製造主動——你們看，菲律賓自己做賊心虛，非要説我這艘軍艦是故意坐底佔領半月礁的。大家看，我這艘軍艦就是沒有用故意坐底的手段來佔領島礁吧？我們中國完全可以佔着不走，我們如果不走你們也也沒有任何辦法，但是我們展現了誠意。這不光是對菲律賓的一個動作，而且對於敲打和爭取東盟裏的印尼、馬來西亞這些中間派，也是有一定意義的。

三是如果菲律賓以後繼續挑釁，中國軍艦隨時可以回來。並不存在“這次中國軍艦開回，以後就不能實控半月礁”的道理。

半月礁也好，整個南沙羣島也好，都是中國自古以來的固有領土。中國海軍在自己領海上，當然是有權想來哪兒就來哪兒，想什麼時候來就什麼時候來。不要因為以前我來的少，你們就認為我沒有權利來了。更不能因為以前我保持克制，你們就認為這塊領土我不要了。而且隨着中國海軍的發展，這次來，你菲律賓擋不了；以後來，你菲律賓更擋不住。

四是如果採用菲律賓在1995年曾經使用過的“艦船故意坐底，然後長期無賴佔領”的手段，客觀地説與中國作為大國的身份不相符，國際觀感不好。菲律賓那種手法有很濃烈的耍無賴作風，這是其國家沒有實力、靠實力無法有效佔領的現實所致。

而對於中國這樣一個有一定實力的大國來説，實施南海管控時就沒有必要採取那種觀感太不良的做法。中國這樣一個大國，中國海軍這樣一支大規模海軍，難道還需要用一艘艦船坐底擱淺的辦法才能控制一座島礁嗎？那樣讓別人看扁了我們。也會讓人錯誤地感覺我們的海軍根本不會使用海軍裝備。（本文作者：劉臨川、肖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