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家:琉球都不是日固有領土更不用説釣魚島
郭汝霖著《石泉山房文集》
琉球復國運動成員,攝於1896年。
作者:劉江永
作者單位:清華大學當代國際關係研究院副院長
【環球網綜合報道】7月17日,日本《產經新聞》載文,抨擊中國主張從明朝起釣魚島就是中國固有領土的根據站不住腳。其所謂論據有兩個純屬老生常談的詭辯,有一個則是曲解中國古代文獻的所謂“新發現”。那麼,到底誰在釣魚島問題上的依據站不住腳呢? 今發此文,以正視聽。
一、其老生常談的詭辯之一是:“中國是因為1970年發現石油之後才強調釣魚島是中國的。”
這完全是罔顧歷史,顛倒黑白。其實,中國在1372年冊封琉球國王到1894年甲午戰爭的500多年間,一直擁有釣魚島主權並實行有效管轄、航海利用、捕魚作業與海防巡航。從清朝起釣魚島在行政管轄上成為台灣的附屬島嶼,所以中國在甲午戰爭戰敗後的1895年至1945年日本殖民統治台灣期間,不可能向日方提出釣魚島問題。
二戰後至20世紀70年代初美國以託管為名佔領琉球及釣魚島期間,中國政府一直反對美國的所謂託管,要求美國撤軍。20世紀60年代末,美日開始擅自調查釣魚島海洋石油資源,中國理所當然地表示堅決反對,強調中國的領土及海洋資源絕不允許他人染指。1971年美日達成歸還衝繩協議,美國把釣魚島行政管轄權非法劃歸日本,中國政府表示抗議,絕不接受,堅持釣魚島是台灣的附屬島嶼,台灣是中國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1972年周恩來總理與田中角榮談判中日邦交正常化時主張暫時擱置爭議,首先實現中日邦交正常化。其實,因為發現石油才強調釣魚島是日本固有領土而否認中日之間存在領土問題的,正是當時竭力阻礙中日邦交正常化的日本佐藤榮作內閣。而那時的石原慎太郎就組織了右翼反華議員組織“青嵐會”,在釣魚島問題上積極配合佐藤內閣。
現在日本政府有關釣魚島問題的立場似乎又倒退到佐藤內閣的立場,試圖否認田中角榮內閣、福田赳夫內閣為實現中日邦交正常化和締結中日和平友好條約而同中方就擱置釣魚島爭議達成的政治默契。這種變化,始於1996年日本加入聯合國海洋法公約後以釣魚島列島為基點確立半徑為200海里的專屬經濟區。如今,雖然佐藤榮作早就走了,而野田佳彥來了,石原慎太郎則更狂了。以上這些就必然導致中日邦交正常化40週年的中日關係反而出現某種不正常狀態。
二 、其老生常談的詭辯之二是:日本聲稱有中國承認釣魚島“屬於日本”的所謂“鐵證”。
《產經新聞》再度例舉了1920年5月20日“中華民國”駐長崎領事馮冕對救援中國漁民給沖繩縣石垣村的“感謝狀”,其中提到“八重山郡尖閣列島”。其實,這份“感謝狀”根本不足為據。因為早在1895年日本便通過不平等的“馬關條約”霸佔了中國的台灣省,而釣魚島又是台灣的附屬島嶼,這種狀態一直持續到1945年日本戰敗投降。因此,在日本殖民統治台灣期間的這種“感謝狀”所述內容,早已伴隨日本戰敗投降而失去意義。充其量它只反映出當時一些人對日本佔據釣魚島後將其納入沖繩縣的一種認知,而根本不能用它來證明中國承認釣魚島是日本的固有領土。如果日本一些人今天仍津津樂道地以此為“證據”,只能説明這些人的精神世界仍然生活在日本殖民統治台灣的時代。
必須指出的是,今天日本的沖繩縣其實並非日本的固有領土。琉球王國在1879年被日本徹底吞併之前,曾有約500年曆史。琉球王國共有36島,其中從未包括釣魚島列島。琉球古代權威學者程順則1708年在《指南廣義》一書中明確認定,姑米山(久米島)為“琉球西南方界上鎮山”,而釣魚島、黃尾魚、赤尾嶼並不在琉球境內。如今日本政府卻一口咬定釣魚島是日本的固有領土。然而,皮之不存毛將焉附,既然原為琉球國的沖繩都不是日本的固有領土,把本不屬於琉球國釣魚島硬説成是日本的固有領土,這豈不是滑天下之大稽!
不容否認的是,琉球王國的國史其實就是一部因中國而興、因日本而亡的歷史。明朝洪武五年(1372年),明帝朱元璋派楊載前往琉球國冊封琉球國王察度登基。同年,察度派其弟泰期隨同楊載到中國朝貢。中琉由此建立起冊封國與朝貢藩屬國之間的關係,其基本前提就是雙方確認了彼此的海上邊界。中琉兩國大量古代文獻證明,雙方的海上邊界在中國釣魚島列島最東端的赤尾嶼和琉球最西端的古米島(久米島)之間的琉球海溝。此處因水深涌急,被俗稱為“黑水溝”,也被1756年中國清朝冊封使周煌稱為“中外之界”。 據中國官方歷史文獻記載,釣魚島列島至遲自明朝1372年起,就成為中琉官方交往的海上航標與中國水師(海軍)抵禦倭寇的大洋前沿。
釣魚島問題的產生可以歸因於日本1879年滅亡琉球后向中國武力擴張的延續。日本明治政府在甲午戰爭前所有秘密調查釣魚島的最終結論是:“沒有任何文字記載或口頭傳説佐證這些島嶼是本國的”(見以下影印件:1894年5月12日沖繩縣知事奈良原繁給日本內務省縣治局長江木幹之的調查報告),並於1885年的調查中就已知這些無人島已被中國命名併為清朝冊封使所熟知(見日本外交文書第十八卷),因而未敢輕舉妄動。
1894年5月12日沖繩縣知事給日本內務省縣治局長的調查報告
歷史的轉折點是1894年的甲午戰爭。日本明治政府正是在甲午戰爭勝局已定情況下,斷定“今昔形勢已殊”,才於1895年1月14日召開內閣會議,秘密決定把覬覦10年之久的釣魚島劃歸沖繩縣的。這種未經談判便通過戰爭先行秘密佔領中國領土的行為,無疑是比利用馬關條約霸佔中國領土更為卑鄙。由於日本利用馬關條約霸佔了台灣及其所有附屬島嶼,所以日本天皇有關沖繩地理範圍的敕令中根本沒有釣魚島或日本所謂的“尖閣列島”。日本明治政府也從未在釣魚島建立國家標樁。日本決定佔領釣魚島的所謂“依據”是,確認了其為沒有中國人統治痕跡的“無人島”。直到1938年日本侵華戰爭時期,外務省文件才把釣魚島作為佔有“無主地”的一個國際法案例。也就是説,日本外務省1972年3月發表的有關釣魚島的基本見解,以1895年1月14日內閣秘密決議為根據,是根本站不住腳的,而把中國的“無人島”説成“無主地”本來就是日本偷換概念,非法佔領釣魚島的侵略邏輯。中國政府和人民當然不會答應。
三、《產經新聞》如獲至寶地刊載日本學者的一個所謂“新發現”也根本站不住腳。
這個所謂新發現,就是1561年赴琉球的中國明朝冊封使郭汝霖在《石泉山房文集》中的一段上奏文(見下圖古籍影印件)。《產經新聞》宣稱,這是第一次發現中國明朝文獻承認釣魚島屬於琉球,這下中國根據就站不住腳啦。因為這位所謂學者就這份文獻分析指出:“赤嶼是琉球人命名的邊界,明朝皇帝的使團對此正式承認”,並宣稱:“那裏都沒有中國領有尖閣(釣魚島)的史料,但至少有將大正島(赤尾嶼)被視為琉球的,更加明確了中國的主張是沒有歷史依據的。”然而,這只不過是日方對中國古代文獻加以歪曲解釋的又一新的例證而已。
作為不爭的事實是,釣魚島列島是中國最先發現、命名、記載、利用,並在明朝即被納入中國海防圖的。明朝嘉靖四十年(1561年),胡宗憲與鄭若曾編纂的《籌海圖編》一書中的“沿海山沙圖”便將釣魚嶼、黃尾山(黃尾嶼)和赤嶼(赤尾嶼)明確無誤地畫入其中,作為抵禦倭寇騷擾浙閩的海上前沿。1863年《皇朝中外壹統輿圖》中“大清壹統輿圖”也在台灣東北標出包括赤尾嶼在內的釣魚島列島。明朝初年,中國為防範倭寇而對日本採取海禁政策,但對琉球則鼓勵往來。從1372年起,約500年的歷史上,中國明清兩代在琉球國王登基時曾先後24次派出冊封使,從而使琉球歷代國王的正統地位得以鞏固和續存。
中國明清兩代冊封使留下的《使琉球錄》等官方文獻,足以證明釣魚島列島屬於中國。郭汝霖是明朝派赴琉球的第13次冊封使。他在1562年所著《石泉山房文集》中記載了他於嘉靖三十七年(1558年)四月初二奉命冊封琉球,因福建連年遭到倭寇侵擾,故被迫滯留到嘉靖四十年(1561年)五月才出航。文集中有這樣一句話:“行至閏五月初三涉琉球境界地名赤嶼”。正是這句話令日本一些人興奮不已,把它的影印件放到互聯網上轉載,還用紅線標出,生怕人家不知道。這也難怪,日方好像總算撈到了一根強詞奪理的稻草。只可惜,這又是弄巧成拙的一個低級錯誤。
古代漢語沒有標點,這句話的原意是“行至閏五月初三,涉琉球境界地,名赤嶼,……。”文中的“涉”字是關鍵,“涉”是涉水前往之意,而非“進入”或“到達”之意。在古代漢語中,進入通常為“入”;到達為“至”。例如,1606年第15次冊封使夏子陽記載的從琉球回中國的海上證言曰:“隱隱見一船,眾喜謂有船則去(離)中國不遠,且離黑入滄,必是中國界。”這句話中的“離黑入滄”,即指渡過黑水溝進入淺藍色的滄水,就肯定是中國境內了。
因此,上述“涉琉球境界地,名赤嶼”一語的確切含義是,涉水前往同琉球的分界地——名為赤嶼(即赤尾嶼)。如果把標點加錯了,這句話的邏輯也會不通。例如,假設是“涉琉球境界地名赤嶼,……”,那意思就變成涉水前往的是一個地名,顯然不通。如果改為“涉琉球境界,地名赤嶼,……”,也可以理解為“涉水前往琉球邊界,地名赤嶼”,成為一個把赤尾嶼作為出發點的倒裝句。如果改成“涉琉球境,界地名赤嶼,……”,意思也很清楚,就是前往琉球邊界,分界地點名叫赤嶼。
然而,那位日本學者卻刻意把“涉”錯誤地説成“入”,一字之差,謬之千里,結果這句話就被曲解為“進入琉球境界,地名赤嶼”。這純屬自我誤導,自欺欺人。其實,“涉”在日語中可以翻譯為“渉る”或“渡る”,即指船從某處通過,前往對面,而根本沒有日語中“入る”的意思。看來這位學習漢文學的日本學者或許首先應該學好日語。
談到郭汝霖,通常被引用最多的是他出使琉球冊封后於1562年完成的述職報告《琉球奉使錄》(重編使琉球錄)。其中明確記載:“閏五月初一日,過釣魚嶼。初三日,至赤嶼焉。赤嶼者,界琉球地方山也。再一日之風,即可望姑米山(久米島)矣。……初六日午刻得風乃行,見土納己山。土納己山,琉球之案山。” 所謂“案山”,在古代漢語中即“界山”之意。土納己山,即琉球的渡名喜島,位於久米島東邊不遠處。這證明,當時中國冊封使已將赤尾嶼作為與琉球分界的標誌,並把渡名喜島視為琉球邊界上的島嶼之一。郭汝霖在同一時期撰寫的不同文獻中指出:“涉琉球境界地,名赤嶼”;“赤嶼者,界琉球地方山也”。這兩句話説的分明是一個意思,即赤尾嶼是與琉球分界的中國島嶼,而非琉球的島嶼。
如今,日本所謂學者對上述郭汝霖所著的使琉球錄視而不見,隻字不提,反而肆意篡改、曲解郭汝霖在《石泉山房文集》中的那句話。這反映出,當前日本一些人正千方百計地尋找對日方有利的歷史文獻,找不到就不惜公然歪曲中國的歷史文獻,混淆視聽。然而,政治上心術不正必然導致學術上走歪道邪門。這種自欺欺人、弄巧成拙的伎倆,只能讓世人更加了解釣魚島自古以來就是中國固有領土的事實。
琉球示威遊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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