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龍江龍煤集團減員1.2萬應對煤業危機

索寒雪

從贏利轉向虧損 國企難逃運營困境

“減員”並不是民營和外資企業的“專利”。當面對急轉直下的煤炭行業情況時，黑龍江最大的國有企業之一——黑龍江龍煤礦業控股集團有限責任公司(下稱“龍煤集團”)已經開始總計1.2萬人的“減員計劃”。在這一不得已的計劃源於煤炭行業當下的經營困境，折射出的卻是整體宏觀經濟環境的不利。

7月煤炭工業協會走訪了全國多家大型煤炭企業，情況不容樂觀。此時此刻正是煤炭企業的拐點——從多年的盈利開始走向虧損。一葉知秋，這一改變已經從一些國內重點大型煤炭企業中開始顯現。

龍煤集團在對煤炭工業協會的彙報材料中表示，龍煤集團2012年上半年企業盈利下降約80%，在此基礎上，龍煤集團預估虧損額將達到8億元人民幣。

虧損到來

哈爾濱地價最貴的路段南崗開發區，是龍煤集團的辦公地所在。新聞媒體對這裏並不陌生，7年前的七台河礦難，曾讓這裏成為全國新聞媒體的焦點。現在，龍煤集團依舊是黑龍江最大的國資企業以及東北最大的煤炭企業，更是全國特大型煤炭企業。

在龍煤集團總部辦公大樓周邊，零散地分佈着幾家民營的煤炭公司。

“5月份，龍煤集團最大的客户鞍鋼集團(微博)的訂單隻完成了計劃的65%，其他客户的情況更嚴峻。” 龍煤集團董事長張升在向前來調研的煤炭工業協會相關領導表示，“上半年我們的贏利縮減了80%，只有1.4億元，下半年預計虧算8億元。”

張升在這次彙報之後，又匆匆前去拜訪龍煤的另一大客户——遼寧本鋼，本鋼董事長張曉芳神情凝重，“現在，我們雙方的生產經營壓力都很大。”7月13日，本鋼集團官方網站以新聞短訊的方式披露了上述談話。

對於張升而言，很多煤炭企業今年只是減少贏利，而對於龍煤這樣的特大型煤炭企業，現在面臨的是26萬職工的吃飯問題。就在煤價高企的2011年，黑龍江省為了保障省內的企業煤炭供應，甚至限制龍煤將煤炭運往省外，舉辦省內的煤炭訂貨會。

然而，2012年形勢發生急轉，黑龍江省內的煤炭需求也大幅縮減。全國煤炭的價格出現大幅下滑。“鋼鐵廠和電廠都是我們的主要客户。”龍煤集團人士向《中國經營報》記者表示，“現在鋼廠和電廠的開工都不足，我們受到的影響非常大。”

中國以及世界總體的經濟形勢出現了下滑態勢，其中與建築、工業等行業相關的鋼鐵和電力行業受到的影響顯著。中國鋼鐵業協會數據表示，鋼鐵行業全行業利潤率不足3%，大量高爐集中檢修，行業虧損面積超過30%。而電廠也面臨着工業用電量減產的局面。

兩個重要客户的不利狀況很快傳導到了上游。在張升向煤炭工業協會彙報的材料中，稱到今年6月底，“龍煤營銷公司應收賬款已達23.5億元，比年初增加了12.2億元。”

“由於下游鋼廠面臨着資金壓力，因此回款變得非常困難，資金壓力非常大。”據知情人士透露，“去年，賣煤的回款現金流還非常充裕，需要支票或者現金支付，但是今年通常貨款的回收至少要晚兩個月。”據瞭解，龍煤集團計劃下半年發行30億元中期票據，以解燃眉之急。

縮減用工

龍煤集團內部數據顯示，2011年龍煤集團的年人均收入為3.92萬元。按此計算，龍煤集團每個月至少支付8億元以上用於職工開支。

面對鉅額工資開支，一位參與龍煤集團財務管理的知情人士向記者透露，“減員也要逐步展開。”所謂的減員，就是減少參與開支的人員。

上述知情人士表示，2011年第四季度時，龍煤集團的高層就對2012年的經濟態勢有所察覺，“當時，已經出現了訂單下滑的局面。”2012年年初，“龍煤集團在幾次內部會議上都提到了減員的問題，但是，為了維護集團的穩定，沒有明確發出內部文件。”知情人士向記者透露，“減員規模在1.2萬人左右。”

據瞭解，龍煤集團由四大礦務局組成，雞西分公司、鶴崗分公司、雙鴨山分公司、七台河分公司，“減員的規劃已經下發給了各個礦務局，再由各個礦務局下達給各個礦。”

減員對外宣傳的口號是“通過整頓勞動組織，縮減管理人員，壓減不合理用工，清理曠勤人員。”個別礦務局已經從年初就做好了減員的準備，龍煤集團內部資料顯示，“截至4月，鶴崗分公司在冊員工總數同比減少2157人，其中管理人員同比減少552人。”

記者向龍煤集團核實此事，龍煤集團解釋稱，一部分人員屬於正常退休，屆時，就不再增設新員工，還有一部分外圍的企業如食堂、浴室、大學等機構，龍煤集團就將他們推向市場和地方政府，不在龍煤集團的體系內。對於勞務派遣工，“我們減少了很多勞務派遣工的使用。這些人員縮減，最終將達到1.2萬人。”龍煤集團相關負責人向記者表示。

按照人均收入計算，減負後龍煤集團年少支出接近5億元。雖然，1.2萬人佔龍煤集團員工總人數的比例非常小，但是這部分人員的支出對龍煤集團而言意義不可小看。相關資料顯示，目前身為行業翹楚的神華集團噸煤成本不足200元，而龍煤集團的噸煤成本接近451元，其中，人員成本佔到了215元。“降價空間只有十幾元。”一位知情人士向記者透露。而此時，山西煤炭已經每噸降價超過了75元。

而龍煤集團今年規劃的兩個“保障”，一是保障井下安全，另一個保障就是在崗人員工資正常支付。“我們原本還計劃按照國家的要求上漲工資，但是現在漲工資已經不可能了，確保能發出工資壓力就已經很大了。”龍煤集團宣傳部門人士向記者證實。

冀望政策

龍煤集團並不只是煤炭行業下行趨勢中的個案，記者瞭解到，一批老的國有企業都面臨着與龍煤集團類似的命運，目前國內一直推行着煤炭行業企業大型化、國有化的改革。擁有兩家上市公司的平煤神馬集團也公開表示，“今年以來，集團遇到近十年未見的困難形勢，主導產品價格、銷量均大幅下滑。”

據瞭解，由於地理位置和資源稟賦以及企業新老程度等多方面原因，目前神華、中煤、山西焦煤集團等少數幾個大型集團利潤佔全國國有重點煤礦利潤總額的75%以上，而多數企業都處於利潤不高、微利的邊緣。

而此次煤炭工業協會進行的全國性的煤炭行業調研最終會將煤炭行業的總結性報告上交到政府高層。據知情人士透露，“煤炭工業協會接收到很多來自企業的意見。”其中比較集中的便是減税和電煤與市場煤價格並軌的改革要求。像龍煤集團這樣的黑龍江省最大的國有企業，年上繳利税在50億元左右。煤炭供應寬鬆，發改委也已經參與部分省份的煤炭行業調研，“電煤與市場煤價格並軌”的呼聲非常高。

目前，我國煤炭市場的運行其實一直是價格雙軌制，也即常説的“電煤”和“市場煤”。所謂電煤即發電廠的發電用煤。2008年6月19日，國家發改委發佈公告，將電煤價格凍結。其價格遠遠低於市場煤價。

而當下，發電廠電煤庫存處於歷史高位，接近30天。同時，電煤的價格卻比個別煤礦的原煤成本價格要低。因此，此刻被認為是電煤價格與市場煤價格並軌的良好時機，同時能夠帶動煤礦企業的利潤。“而這件事情需要煤炭工業協會與發改委進行協調。”上述人士表示。

曾經為龍煤集團進行過培訓的哈爾濱工業大學管理學院工商管理系教授李東認為，“龍煤集團的困境其實體現了許多國有企業面臨的共同困境。在煤炭市場較好的時期，企業沒有完成轉型，到了經濟下行時期，企業需要結構調整，又缺少資金。”

“對龍煤集團而言，如果現在手中還有現金，買船、入股碼頭，打通物流渠道，甚至收購稟賦較好的煤礦，都是非常好的時機。但是企業現在又缺少能力，國資委應該為企業今後轉型有所考慮。”李東表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