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牛高層換血完成元老退出 牛根生系套現超120億
“牛根生系”金蟬脱殼
依次離開的原蒙牛元老們,除了隱匿在慈善背後的牛根生之外,
紛紛在乳業開闢了新的戰場,一個新的“蒙牛系”戰隊呼之欲出,
似乎正要上演一出新的大片
《瞭望東方週刊》記者張瑜、特約撰稿岳家琛 | 北京報道
2012年7月31日,楊文俊謝幕。作為最後一個留守蒙牛的原創始團隊的高管,他的離開,或許意味着蒙牛至此已經徹底告別從前的自己。
從當年“空手套白狼”建立與伊利並駕齊驅的乳業帝國,到立誓“打造百年老店”,再到“三聚氰胺”及其後一系列產品質量及商業運作醜聞,從“絕不減持蒙牛股票”到如今與蒙牛再無瓜葛,牛根生一手打造的“蒙牛傳奇”稱得上是中國商業史上絕無僅有的一部長片。
而今,隨着央企中糧集團有限公司(簡稱“中糧”)及歐洲最大乳企愛氏晨曦(ARLA Foods)成為蒙牛乳業(02319.HK)最大的兩個股東,蒙牛身上的“牛氏印記”也在一步步淡化,正步入一個新時代。
而依次離開的原蒙牛元老們,除了隱匿在慈善背後的牛根生之外,則紛紛在乳業開闢了新的戰場,一個新的“蒙牛系”戰隊呼之欲出,似乎正要上演一出新的大片。
高層換血完成
連任6年蒙牛總裁的楊文俊的離開其實早有先兆。2012年4月,中糧集團旗下原副總經理孫伊萍空降接替楊文俊成為蒙牛乳業總裁兼執行董事。
2009年7月,中糧聯手厚朴基金收購蒙牛乳業20%的股份併成為其最大股東之時曾承諾:三年內不插手蒙牛的經營。如今三年之約剛到,中糧即果斷出手,足見其改造蒙牛之心切。
蒙牛公告稱,“在楊先生及團隊的管理下,本集團持續發展,併成為中國乳製品行業的領導者之一,業務已上軌道,楊先生認為是時候辭去本公司董事一職,以求可發展其個人事業。”
“這已經給足了楊文俊台階,無論如何,在這幾年間他都應該為蒙牛發生的所有食品安全問題負一定的責任,無論是他還是牛根生或者是其他高管的離開都是如此。”一位接近蒙牛的業內人士對本刊記者表示。
“當年如果不是中糧出手,蒙牛早岌岌可危了。牛根生選擇央企背景的企業來接手蒙牛是經過深思熟慮的。”廣州市奶業協會會長王丁棉對《瞭望東方週刊》表示。
2008年爆發的“三聚氰胺事件”曾將蒙牛拖入巨大的資金鍊危機。其2008年財報顯示,當年虧損9.24億元人民幣,超過其2007年全年利潤,與此同時,其股價也一路狂瀉。
2008年11月,在一個企業家的聚會上,牛根生稱公司遇到嚴重的資金問題,可能被外資惡意收購,並一度激動落淚,而在會後,牛根生還寫就了那封流傳甚廣的“萬言書”。此舉得到了包括聯想的柳傳志、新東方的俞敏洪及中海油的傅成玉等人的支持。
儘管當時中糧並未現身,但牛根生所宣傳的“蒙牛危機”卻成為二者合作的催化劑。
“從這個合作帶給雙方的利益來説,蒙牛獲得的遠比付出的大得多。食品安全問題已令市場對蒙牛的信任度大跌,品牌形象也嚴重受損,並引發了經營風險。”王丁棉認為。
就在中糧入主蒙牛前夕,蒙牛鬧出了另一樁醜聞。2009年2月,蒙牛被指特侖蘇添加劑OMP不合法,經衞生部等六部委組織專家研討認為,儘管該產品不會傷害人體健康,但未經衞生部批准而添加OMP違反了《食品衞生法》,並擅自誇大宣傳產品功能。
在中糧入主之後,從財務數據上來説,蒙牛漸漸恢復了元氣。蒙牛乳業財報顯示,2009年其全年利潤約為12.2億元人民幣,已恢復至2007年的水平,而2010及2011年兩年的利潤分別為13.6億元及17.9元億人民幣。
這並不代表蒙牛的品牌形象也恢復如前。儘管輸入了央企的血液,以銷售導向戰略野蠻生長的蒙牛依然保持着在產品質量和社會責任感方面的嚴重缺陷。
據不完全統計,以下為“三聚氰胺事件”後蒙牛涉及的一些食品安全案例:
2010年4月,陝西周至縣馬召鎮18名學生飲用蒙牛核桃奶後食物中毒;2011年4月22日,陝西榆林市700多名小學學生喝完蒙牛學生奶後食物中毒; 2011年11月,廣東省工商局第三季度雪糕飲料食品質量監測中發現蒙牛12個批次的雪糕被查出菌落總數及大腸菌羣超標;2012年12月,國家質檢總局在對液體乳產品進行的抽檢中,蒙牛乳業(眉山)有限公司生產的一批次產品被檢出致癌物黃麴黴素M1超標140%。
這自然會令身為央企、當以社會責任為重的中糧感到難堪。2012年3月底中糧董事長寧高寧在接受香港媒體採訪時曾表示“企業發展一定要以質量為最首要考慮,其次才是規模、盈利等,因此他不滿意蒙牛過去3年的表現。”
再造蒙牛之困
“要想改變蒙牛的基因必須從換高層開始,否則即使中糧有什麼意圖也執行不下去。從這三年的發展可以看出,蒙牛與以前毫無區別,仍然是靠砸下巨大的營銷廣告費用來維持市場份額,就是這種無序擴張使奶源供應緊張,從而成為三聚氰胺事件的推手之一。”王丁棉説。
2012年6月15日,蒙牛又引入了一位新股東,歐洲最大的乳品企業愛氏晨曦(ARLA Foods)。在中國和丹麥兩國政府多位領導人的共同見證下,蒙牛與愛氏晨曦在哥本哈根簽署了戰略合作協議,後者以22億港元入股蒙牛,持股約5.9%,成為繼中糧之後的第二大戰略股東。
愛氏晨曦並不單是入股,還將在未來逐步參與到蒙牛的管理中去。
“與愛氏晨曦的合作無疑將為蒙牛在奶源管理、質量可追溯及產品研發等各方面帶來實質性的提升。”寧高寧在解釋這個合作時表示。
與此同時,蒙牛卻又爆出一樁醜聞:一位西安的大三學生的一篇《我在內蒙古的十天蒙牛冰激凌代加工點實習記錄》揭露了蒙牛代工廠髒亂差的真相。
面對此事,孫伊萍展現了新蒙牛的新作風:快速應對,坦率認錯。這與蒙牛過去拒不認錯、推諉責任形成了鮮明對比。
“新的蒙牛,我希望是非常開放透明的,跟社會各界達成很好的共識和溝通。”孫伊萍強調。
在上任100天之際,孫伊萍曾舉行了一次投資者會議,制定出了蒙牛的四大方向改革:加強與中糧集團及愛氏晨曦的合作;增加自設牧場比重,及要求合作伙伴把生產程序標準化;增加銷售點的滲透及品牌推廣,優化銷售模式;引入系統化管理平台。改革的重心在於解決蒙牛以往的食品安全痼疾,重塑健康的品牌。
在具體措施上,孫伊萍砍掉了1.5噸以下的小奶站,並關停了300家代工廠。
“蒙牛最大的問題是粗放的經營方式,必須要改變它的經營理念。我認為孫伊萍首先要補課,因為乳業和中糧的其他產業不同,她對乳業可能還不是很瞭解。”東方艾格高級乳業分析師陳連芳對本刊記者表示。
而中糧對百年曆史、擁有成熟經驗的愛氏晨曦將給蒙牛帶來的新基因寄予了厚望。愛氏晨曦副總裁Lillie Li Valeur曾表示,會將其150年經驗之精華“Arla花園”質量管理體系全面教給蒙牛,使其奶源質量得到保障。
當被問及未來將如何參與管理時,愛氏晨曦負責中國事務的高級副總裁Frede Juulsen對《瞭望東方週刊》表示:“獲得兩名董事席位就是第一步。”事實上,中糧也是花了三年時間才接管蒙牛,愛氏晨曦儘管急於打開中國這個巨大的市場,但也不可能很快就能在蒙牛有所作為。
儘管蒙牛在中國名聲並不好,但愛氏晨曦並不介意,Frede Juulsen告訴本刊記者,“我相信蒙牛是個前景很好的公司。我們與蒙牛的合作是為了保障其獲得持續的增長及贏得消費者的信任。”
蒙牛乳業2011年財報顯示,其液態奶收入佔集團收入90.1%,市場份額仍居中國第一,而淨利潤率提升至4.3%。蒙牛的新管理層預期蒙牛可以達到10%至12%的複合年增長,並進一步提高市佔率。
這或許是中糧及愛氏晨曦的信心所在。
套現軌跡圖
對於牛根生及其他蒙牛高管來説,儘管最後沒能保住這個自己創立的公司,但他們離開是體面的,並從股票中大賺了一筆。
牛根生曾在立志將蒙牛打造成“百年老店”時信誓旦旦地説永不減持蒙牛股票,但在三聚氰胺事件後,牛根生開始不斷套現。2005年1月12日,“老牛基金會”正式創立,而蒙牛最大的自然人股東牛根生聲稱將把自己不到10%的股份全部捐給這個基金會,而其配偶及子女不得繼承。此外,他還將自己名下的股票收益的51%捐給了老牛基金會。
然而,從三聚氰胺事件前後,蒙牛高管套現就已見端倪。
最耐人尋味的一件事是,在三聚氰胺事件大規模爆發之前的一個月,即2008年8月,似乎是察覺出了異樣,蒙牛的股東,牛根生控股的金牛、銀牛兩間公司就在公佈中期業績前套現12.6億元,持股量合降至16.42%。此後一個月,三聚氰胺事件爆發,蒙牛全面陷入危機。
2009年7月,蒙牛與中糧完成交易之時,牛根生通過老牛基金會套現9.55億港元,稱要用作“投資慈善的本錢”。
其後,牛根生與蒙牛創始團隊控制的金牛、銀牛、信牛等一致行動人聯合公司不斷減持蒙牛股票。根據蒙牛乳業2010年年報,信牛、金牛、銀牛、牛根生以及其他管理層簽訂協議為一致行動人,佔公開發行股票的比例為8.29%。
2011年7月,中糧進一步增持蒙牛股份,而此次獲得的股權主要來自蒙牛創始團隊,共計7.9%。由此可算出,牛根生及其創業團隊的持有的蒙牛股份已經所剩無幾。而在蒙牛上市時,牛根生控制的一致行動人曾經擁有蒙牛50%左右的投票權。
聯交所股權資料顯示,牛根生又於2011年12月24日減持蒙牛約6878.1萬股持股,同日有多名股東作相同申報。
《每日經濟新聞》曾有統計,從2004年蒙牛在香港成功上市後,蒙牛創始人先後套現超過120億港元。
魅影軍團
隨着牛根生隱退在老牛基金會的幕後,一班創業元老們也相繼離開蒙牛,而乳業領域則多了幾家蒙牛系的企業,就像暗暗佈下的幾枚棋子,並一如蒙牛當年野蠻生長。在他們的背後,牛根生及老牛基金會的身影若隱若現。
最先進入公眾視野的是現代牧業。現代牧業的創始人鄧九強是原蒙牛副董事長。2008年5月鄧九強正式離開蒙牛,2008年7月,他就通過一系列資本運作接管了現代牧業。而在此之前,鄧九強在現代牧業的身份一直是隱匿的。
在成立之初,現代牧業打着蒙牛的旗號到各地政府尋求資源,許多人甚至認為現代牧業是蒙牛集團旗下的企業。實際上,現代牧業和蒙牛可以確認的緊密關聯是一份2008~2018年為期十年的奶源供應合同,合同保證了十年之內蒙牛都會是現代牧業的最大客户,將收購其產量的70%,而剩下30%現代牧業可以自由支配,除了給蒙牛的兩大競爭對手之外。
但在現代牧業背後,還閃現着牛根生的身影。2007年底,老牛基金會成立了“老牛創投”負責運作一隻主要投資於農業領域的基金,現代牧業就是其最廣為人知的手筆。有意思的是,“老牛創投”後來悄無聲息地註銷了。在上市之前鄧九強接連引入的投資中,除了KKR、鼎暉,還有Brightmoon這個陌生的名字。資料顯示,Brightmoon屬於成立於2010年7月的恆鑫信託公司所有,而牛根生為該信託的財產授予人。
而在全國範圍內建立了十數個“萬頭牧場”並於2010年11月在香港閃電上市後,現代牧業就開始極力淡化與蒙牛之間的關係,並開始發展自己的加工業。
“雖然現在從規模上來説,現代牧業自己的液態奶產品跟蒙牛完全不在一個量級上,但未來如果發展壯大,勢必將與蒙牛爭奪奶源,要知道,那時它與蒙牛已毫無瓜葛。現在蒙牛一定也感覺到了奶源危機,所以才會把自建奶源基地放在一個首要位置上。”前述業內人士對記者表示。
另一家企業是由蒙牛乳業前CFO姚同山創立的聖牧高科。這家以內蒙為基地的企業原本也是做奶牛養殖企業,並曾是蒙牛的供應商,然而後來,聖牧卻將自己的品牌打造成有機奶專業生產商,並將產自自有牧場的高端有機牛奶作為其主打產品。從這一點可以看出,聖牧並沒有將自己單純定位於乳業上游養殖業,而是在終端產品上。換句話説,聖牧高科在未來也有可能對蒙牛形成威脅,至少在高端奶方面。
與這二者相比,前蒙牛集團副總裁、蒙牛創始人孫先紅操控的蒙草股份與乳業並無關係,但其共性是明顯的:由蒙牛高管創辦或參與資本運作、公司多名中高層來自蒙牛、慣於整合政府資源、短期內將公司運作上市。
目前蒙草股份正在衝刺IPO,而2011年有消息説聖牧高科也在運作上市。
儘管消息並不確切,但45歲的楊文俊離職後也有可能在乳業創業。
“這些高管拿着從蒙牛套現的錢開始大玩資本遊戲,或許背後也少不了牛根生的推手,他最終沒能做出百年老店,但是依然在不斷創造蒙牛式的資本神話。”前述業內人士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