揭秘湄公河慘案偵破始末
9月17日拍攝的昆明市中級人民法院。記者17日從昆明市中級人民法院獲悉，震驚中外的湄公河“10·5”慘案將於9月20日上午9時30分在該院公開開庭審理。此前，昆明市人民檢察院對糯康、桑康、依萊、扎西卡、扎波、扎拖波6名被告人分別以涉嫌故意殺人罪、運輸毒品罪、綁架罪、劫持船隻罪依法向昆明市中級人民法院提起公訴。新華社記者 王申 攝
9月17日，雲南省昆明市中級人民法院發佈公告：9月20日，該院將對震驚中外的湄公河“10·5”慘案犯罪嫌疑人進行公開開庭審理。根據昆明市人民檢察院的指控，6名“金三角”地區特大武裝販毒集團成員涉嫌故意殺人、運輸毒品、綁架、劫持船隻等罪名。
湄公河“10·5”慘案成功告破。欣慰之餘，人們想知道：“金三角”地區特大武裝販毒集團為什麼要殺害我國商船船員？案件的偵破經歷了哪些周折？“金三角”大毒梟是怎樣落入中國法網的？帶着這些問題，記者採訪公安機關專案組民警和犯罪嫌疑人，瞭解湄公河“10·5”慘案的偵破過程。
資料圖片：圖為2011年10月11日下午，救援人員在泰國北部清萊府清盛縣的湄公河水域打撈出第12具遇害船員屍體。屍體手部被綁。 新華社記者楊定都攝
疑點重重
栽贓殺害還是武裝販毒
2011年10月5日，沉浸在國慶長假喜悦中的國人怎麼也沒想到，“華平號”和“玉興8號”兩艘中國商船在湄公河被劫持，13名中國船員全被殺害，12人被拋屍入水。
而當天泰國媒體發佈消息稱：泰國軍方查獲兩艘中國商船武裝販毒，發生交火激戰，導致船員死亡並掉進水裏。
消息一出，輿論譁然，世界震驚，國人難眠。
中國商船武裝販毒？案發第二天，雲南省西雙版納公安局組成調查組，深入“金三角”地區暗訪，在與老撾羣眾交談時，發現了可疑線索。
圖為被劫的中國貨船“華平號”（後）和“玉興８號”（前）。新華社記者楊定都攝
據目擊者介紹：兩艘商船是被幾艘快艇“押着”駛入泰國水域的，商船停穩後，一夥黑衣人登上中國商船，不久便響起槍聲，隨後這夥黑衣人跳上快艇逃跑了。這時有泰國軍人開始用機槍、衝鋒槍、步槍射擊中國商船，槍聲停後，泰國軍人登上了中國商船，接着又響起零星槍聲。
另一奇怪的現象，讓調查組更為驚詫：陸續浮出水面的12具中國船員屍體，加上一具在駕駛室的屍體，大多手腳被捆、嘴被堵、眼被蒙。
中國警方的初步調查顯示：泰國媒體的消息有詐。
“不惜一切代價，務必查明案情、緝獲元兇。”事件發生後，黨中央、國務院高度重視，要求儘快查明案情，緝拿兇手，給遇難者家屬一個負責任的交代，切實保護我國人民生命財產安全。
資料圖片：10月26日，在泰國清盛縣，中國公安部副部長張新楓（右）在“玉興8號”貨船上查看案發現場。當天上午，中國公安代表團來到泰國北部清萊府清盛縣，實地查看了“10·5”湄公河中國船員遇襲事件案發現場。 新華社記者黎藜攝
10月23日，受國務院委託，國務委員、公安部部長孟建柱在雲南西雙版納召開會議，專題研究處理“10·5”案件有關事宜，並提出建立中老緬泰四國維護瀾滄江—湄公河國際航運安全執法合作機制。
10月24日，中國派出以公安部副部長張新楓為團長的高級代表團趕赴泰國，瞭解相關案情，督促泰方儘快破案。
在我國政府積極倡導下，2011年10月31日，中老緬泰四國在北京決定建立湄公河流域安全執法合作機制，進一步加強情報信息交流、聯合巡邏執法、聯合整治治安突出問題、聯合打擊跨國犯罪、共同應對突發事件，共同維護湄公河國際航運安全和沿岸地區正常生產生活秩序。該機制的建立為協作偵辦專案奠定了重要基礎。
11月3日，公安部、雲南省公安廳、西雙版納州公安局以及國內相關執法部門組成了“10·5”案件聯合專案組，公安部禁毒局局長劉躍進任組長，抽調200餘名精兵強將全力破案。
圖表：糯康武裝販毒集團主要成員悉數落網 新華社記者 秦迎 編制
外圍突破
尋找黑衣人鎖定糯康組織
經過大量的調查摸排，專案組判明兩艘中國商船是在湄公河孟喜島附近河段被非法武裝力量劫持的，現場發現的毒品、槍支，極可能為栽贓陷害。
聯想到目擊者所説的幾個黑衣人，專案組感覺這夥人參與槍擊中國船員的可能性極大。這夥人是什麼人，成為專案組偵破案件的突破口。
“金三角”地帶位於老緬泰三國交界處，長期盤踞着各路販毒集團、黑社會組織及非法武裝勢力。結合2008年以來發生在湄公河上的28起針對中國公民的劫持傷人案，經過大量分析和研判，專案組把“金三角”地區特大武裝販毒集團糯康組織納入視線。
“糯康組織名氣最大，乾的壞事最多也最大。”劉躍進介紹，各種信息顯示，近年來，糯康組織在“金三角”地區，特別是在湄公河流域，大肆實施殺人搶劫、武裝販毒、劫持船隻、綁架船員、敲詐勒索等犯罪活動。與此同時，從“10·5”慘案的作案裝備、手法、地點等線索分析，比對近年來該水域頻繁發生的搶劫、敲詐勒索、收取保護費等案件，初步判定糯康組織具有重大作案嫌疑。
很快，專案組抓獲一名在我國販毒的緬甸籍犯罪嫌疑人。據交待，向他收取保護費的是糯康組織的一個小頭目，也是糯康組織旗下一條船的船長。抓住這個船長，就能瞭解到糯康組織的內部情況。
順藤摸瓜，緬甸人巖相宰很快被專案組抓獲。經過突審，巖相宰陸續交待了糯康組織的組成人員和組織分工。令專案組振奮的是，巖相宰交待，“10·5”慘案發生後，他曾聽頂頭上司依萊（糯康組織3號人物）講過，“10·5”案件是糯康組織乾的。
巖相宰的交待，基本印證了專案組的判斷，這夥黑衣人就是糯康組織的人。
資料圖片：12月10日，中老緬泰湄公河聯合巡邏執法船從西雙版納關累港出發。10艘商船跟隨聯合巡邏執法船一同出發，這標誌着湄公河國際航運黃金水道全面恢復通航。新華社記者 藺以光 攝
真相浮現
慘案背後有着骯髒交易
專案組的初步判斷得到印證，抓捕依萊成為首要目標。
依萊分管糯康組織在湄公河上運行的船隻。經過周密偵查，專案組得知依萊躲藏在老撾萬象。2011年12月中旬，得知依萊乘坐汽車準備向老撾西北方向轉移時，專案組判斷依萊企圖返回糯康組織的老根據地，立刻會同有關國家警方，在其必經之路設伏，成功抓獲依萊。
依萊被捕，詳細交待了糯康組織與泰國軍人相勾結，策劃實施“10·5”慘案的全部經過：中國兩條船長期在湄公河上航行，不向糯康交保護費。糯康很生氣，幾次讓人捎話要求船主去談談，船主沒有搭理他。2011年9月，緬甸軍方徵用一條中國商船突襲了糯康組織的指揮部，打死打傷很多人。糯康懷恨在心，咬牙切齒，便要報復中國商船。
依萊負責對外聯絡，和泰國的黑社會比較熟，通過黑社會和泰國不法軍人勾結在一起，商量劫持中國船隻、放置毒品栽贓中國船員，讓泰國不法軍人查獲毒品，可以立功受獎。泰國不法軍人答應事成之後，可以為糯康組織提供便利，賣一些槍支彈藥給糯康組織。
骯髒協議就此達成，“10·5”慘案由此發生。
緝拿元兇
合力清剿令糯康落網
案件事實清楚了，糯康系主犯，緝拿糯康歸案成為專案組頭等任務。
專案組成員、雲南省公安廳副廳長先燕明介紹，依萊被捕後，糯康處處小心翼翼，很少拋頭露面，加之受當地政治、法律、文化等因素制約，抓捕工作難度很大。
12月6日，專案組鎖定糯康在老撾的一個村莊裏。當老撾軍警準備搜查時，與糯康關係不錯的村長出面阻撓搜查。經過協調和努力，老撾軍警抓獲了6名糯康組織成員，繳獲了一批槍支彈藥和毒品。但糯康卻在該村少數村民的護送下，搭船去了緬甸一側。抓捕糯康的第一次行動失敗。
“緬甸一側，全是大山，到哪裏去找糯康？”劉躍進介紹，一籌莫展之際，一個緬甸人引起了專案組注意。經調查發現，該人系糯康的販毒代理人。專案組迅速出擊將其抓獲。據其交待，他確實與糯康聯繫過，是糯康讓他去收取保護費。他早些天去過糯康的最新指揮部，在緬甸一側的崇山峻嶺中，有若干帳篷，有20多個全副武裝的隨從。
糯康的準確位置被鎖定，通往糯康指揮部有一條小路，白天有人瞭望，晚上埋上地雷。緬甸軍警人員只能繞道，結果被糯康安插的暗哨發現，暗哨鳴槍報信，糯康及其組織成員聞風逃竄。第二次抓捕，同樣沒有成功。
“擠壓其生存空間，斷其後路，迫其現身。”先燕明介紹，專案組充分發揮國際警務合作和邊境地區警務合作機制作用，積極推動老撾、緬甸加大對糯康組織的打壓，極大地壓縮了糯康組織的藏身空間。
當抓捕糯康陷入困境時，專案組發現糯康組織2號人物桑康獨自離開糯康組織營地。專案組迅速通報有關國家警方半路設伏，於2012年4月20日將桑康抓獲。歸案後，桑康交待了“10·5”案件的全部情況，並與依萊所述相吻合。
4月25日，迫於不斷的“突襲”壓力，東躲西藏的糯康準備再次進入老撾一側。當天下午，糯康剛在老撾波橋省的碼頭下船，就被警察發現。糯康一行3人看到警察，拼命逃跑，警察鳴槍示警，引來附近警察增援，最終將3人抓獲。
昆明市中級人民法院公告欄中張貼的湄公河“10·5”慘案開庭公告（9月17日攝）。新華社記者 王申 攝
5月10日，糯康被依法由老撾移交給中方，中國公安機關對糯康宣佈逮捕。在看守所，糯康承認他是組織頭目，交待了所犯罪行，並表示“殺害13名中國船員是他犯下的大錯”。
糯康被捕後，專案組乘勝追擊，進一步加強與老緬軍警高層協調力度。在強大的清剿圍捕攻勢下，先後在中緬邊境成功抓獲四散躲藏的糯康犯罪集團成員扎西卡、扎波、扎拖波等人。
此時，糯康組織基本被摧毀，看到大勢已去，其他成員紛紛向緬甸軍方投降。無奈之下，“10·5”案件的直接實施者、糯康組織4號人物翁蔑也主動向緬甸軍方投降，還上交大量槍支。翁蔑的落網，標誌着“10·5”案件主要犯罪嫌疑人全部歸案，糯康組織被徹底摧毀。“10·5”案件案情全面查清，相關證據陸續取得。
至此，湄公河“10·5”慘案成功告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