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功勳核專家:參與全部核試驗去世當天仍工作

2012年5月31日——林俊德生命的最後一天,他仍然拖着虛弱的身體,堅持在病房爭分奪秒地工作。王澤勇攝
原題:一生為國鑄核盾 ——追記中國工程院院士、總裝某基地研究員林俊德(上)
戴着氧氣面罩,身上插着導流管、胃管、減壓管和輸液管,他還在衝鋒——
鼠標在緩緩移動着,手在不停地顫抖着……
一旁的生命監護儀在不斷告警,生理數據在令人揪心地跳動着……
視線已漸漸模糊,他卻反覆叮嚀着需要交接的某重大國防科研項目相關資料。
這一刻,是2012年5月31日11時9分。在生命的最後一天,他強忍着劇痛,堅持伏案工作長達74分鐘!
他,是我國爆炸力學與核試驗工程領域著名專家、中國工程院院士、總裝某基地研究員林俊德,享年75歲。
他,是一位畢生為共和國鑄造核盾牌的功勳科學家——
從1964年我國第一顆原子彈爆炸,到1996年我國進行最後一次地下核試驗,他參與了我國的全部45次核試驗。
得知他去世的噩耗,我國“兩彈一星”功勳科學家、94歲高齡的程開甲院士扼腕惋惜,派家人專程送來自己親筆題寫的輓詞:“一片赤誠忠心,核試貢獻卓越”。
在他的遺體告別儀式上,總裝某基地將士用一副輓聯為他送行——
鏗鏘一生,苦幹驚天動地事;淡泊一世,甘做隱姓埋名人。
於國捨命 人天共仰
身患絕症,他一次次放棄會影響工作的手術治療;離開人世當天,他還9次要求起牀工作
林俊德搞核試驗,一輩子鮮為人知。他的突然離世,卻像一顆“精神原子彈”,穿透了一個又一個人的心。
他的心跳停止那一刻,西安唐都醫院一羣與他僅僅相處8天,目睹他走過生命最後時光的醫生、護士,哭成一片。
54歲的科主任張利華,臨牀30年送走過無數的病人,這一刻卻雙膝跪在林俊德的牀前失聲痛哭:“您為理想和信念奮鬥到只剩最後一口氣!您是我最敬仰的病人!”
護士長安麗君一邊為老人擦洗身體、整理遺容,一邊淚如雨下:“誰也勸不住您。消化道出血,腸梗阻,整個腹腔全是腫瘤,竟然還要拼命工作……”
“80後”女護士趙俊青泣不成聲:“躺着是病人,站起來是戰士。林爺爺這種人,像神話裏的英雄。”
他去世的訃告在基地局域網上一發布,跟帖便蜂擁而至——
一位老專家徹夜難眠,寫了一首五言長詩《馬蘭魂》,深情謳歌林俊德“一息遊絲細,長談發展情”的奉獻人生。
一位自稱“從來沒有寫過詩”的年輕網友,飽含深情寫下一首88行的長詩《永遠的記憶——送別林俊德院士》。
一週之內,基地局域網就上傳了16首緬懷他、讚美他的詩詞,各種悼念文章、跟帖更是與日俱增。
讓人沒想到的是,一位網友上傳的《卜算子·悼林院士》,竟吸引眾多網友為其“千修萬改”。
原詩如下:“關外橫荒原,人跡踏漠罕。縱逾古稀志且堅,哪管清與苦。無意仕達顯,力氣撼河山。駕鶴西遊化仙賢,魂灑萬人間。”
一上網,馬上有人自告奮勇“幫你潤一下”,將結尾改為“功勳憑苦幹,英魂沖霄漢”。
緊接着又有網友建議只改最後一句為“精神人間漫”。
更有網友“將韻腳都換成了平聲”:“多飲鹽鹼水,常鬥戈壁灘。卓著功勳未滿足,愈老愈攻堅。無意謀仕途,有力撼高山。畢生心血今撒手,駕鶴化賢仙。”
……
改來改去,人們不是在探討詩詞寫作,而是在緬懷林俊德的輝煌人生,感悟他的精神魅力,品讀這本厚重的人生大書。
一位75歲老人的去世,為什麼能如此感天動地?
於國捨命,人天共仰。
羅布泊“蘑菇雲”的背後,有他幾十年的付出。
在林俊德的檔案中,有這樣的記載:獲得國家發明獎2項,國家科技進步獎3項,軍隊和部委級科技進步獎27項;榮立一等功1次、二等功1次、三等功2次;1987年,光榮出席全軍英模代表大會;1990年被國家評為有突出貢獻的中青年專家;1999年出席“兩彈一星”突出貢獻科技專家表彰大會;2001年當選中國工程院院士……
比這“成績單”更打動人的,是一份“林俊德院士住院記錄”。
那是他生命最後8天的旅程。
去世當天的記錄中,記者看到——
07:24 監測血氧82-86之間波動。醫生建議用面罩呼吸,提高血氧飽和度,林總(林俊德生前曾任基地總工程師——記者注)同意。
07:44 林總要求起來工作,家屬勸其多休息,面罩給氧行動不便,林總同意。
07:50 胃不適,頻繁嘔吐。經同意下胃管。
08:03 醫生通知要換血,否則上午這一關難過,但家屬遵照林總意願,放棄。
09:26 林總突然説:我要工作。護士跟他商量説一會兒讓他工作,點頭答應。
09:30 林總再次要求工作,護士説等他休息,身體好一點再工作。
他説:“我等不了了。”
林春(林俊德女兒——記者注)問他:“爸,肚子很難受嗎?”
他搖頭:“不,我要工作。”並反覆要求工作。
林春問他:“你要弄什麼?我幫你弄。”
他堅持道:“不行,我自己來,我要工作。”並詢問護士現在幾點了。
看着女兒流淚,林總望了一會她説:大家要高興。
面罩下林總的聲音有些悶,但很堅定。
09:40 林總又説:我要工作。
林春説:好,我把筆記本支上。
林總説:行。並要求坐起來。對於女兒反對他坐起來,大聲説:可以。
大家跟他商量坐在牀上是否可以,林總反對,説要下來,坐到工作台上。
醫生建議他不要下牀,他堅決要下來在工作台上,説:效率高。
……
這天上午,已經腹脹如鼓、呼吸困難、極度虛弱的林俊德,先後9次要求下牀工作……
老伴説不通他,女兒勸不住他,醫護人員也拗不過他。
9時55分,林俊德被攙扶到辦公桌前,在電腦上伏案工作……
一旁的生命監護儀上,跳動着一串令人揪心的數字:呼吸46,心率137,血壓96/61,血氧飽和度76……
大家多次勸他休息一會兒再工作。他一再搖頭説:“不能休息,一躺下就起不來了。”
從病重住院到去世的75天裏,他重複最多的一句話就是“我要工作”。
去世前的一週時間,林俊德更是爭分奪秒:
——整理移交了一生積累的全部科研試驗技術資料;
——3次打電話到實驗室指導科研工作,2次在病房召集課題組成員佈置後續實驗任務;
——完成了130多頁、8萬多字博士論文的修改,寫下338字的6條評閲意見;
——與基地領導幾次探討基地爆炸力學技術的發展路線;
——向學生交接了兩項某重大國防科研尖端項目……
他去世後,還留下一本在病牀上所做的工作筆記,有對計算機、保密櫃文件資料的處理意見,有某重大國防科研尖端項目的最新思考,有對若干在研項目的建議,等等,如今他留下的這個筆記本,被作為“核心機密”入檔保存……
為了這些,他一次次放棄了延長生命的機會。
5月4日,他在北京被確診為“膽管癌晚期”,醫生告訴他只有做手術,或化療、放療,才能延長生命。
獲悉這些治療可能讓他再也不能工作,他毅然放棄了手術和治療,並告訴家人:“無意義的延長,不要。”
5月23日下午,為便於工作,林俊德轉到了第四軍醫大學唐都醫院。
醫生決定對他進行手術或化療。他再次拒絕,卻兩次要求回單位工作。
5月26日,因病情惡化,他被再次送進重症監護室。醒來後,他拉着主治醫師的手,強烈要求轉回普通病房:“我是搞核試驗的,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現在最需要的是時間。”
5月29日,他身體出現大面積腸梗阻,不能進食。醫生再次建議手術,他説:“不要勉強我,我的時間太有限了。”憑藉頑強的意志和生命支持系統的幫助,他還在病房裏爭分奪秒地整理科研資料。
5月30日,林俊德的腹部脹得像鼓一樣,病情再度惡化。B超檢查發現是大面積腸梗阻,需要馬上手術,否則很難熬過這一天。
擔心手術後可能再也無法工作,林俊德再次拒絕了。
醫院組織專家會診後,建議他做透析治療。
林俊德問院長:“透析是否會影響工作。”
院長説:透析可能對工作有一定的影響。聽完後林俊德堅決地説:“有影響那就不做了。我現在還有一些工作沒做完!”
這一天,從下午5時30分到晚上9時45分,他一直坐在電腦前整理科研資料。
最後一次延長生命的機會,就這樣被他放棄了……
第二天,這顆永遠不知道疲倦的心臟停止了跳動……
紮根大漠 矢志鑄盾
從原子彈到氫彈,從空爆到地爆,我國全部45次核試驗,他都義無反顧衝鋒在第一線
作為一位功成名就的科學家,林俊德為什麼還要如此拼命?
與他並肩戰鬥了幾十年的女高工唐潤棣,淚流滿面告訴記者:他一輩子都是這麼過來的。
有一次核試驗後,為了在第一時間拿到數據,林俊德帶領速報小組全副武裝衝向爆心方向。開始防化分隊跑在最前頭,結果被林俊德超過了。戈壁灘的搓板路顛簸得厲害,車爆了一個胎,司機戴着防毒面具下去修車,怕沾染,顯得非常緊張,急出了一身汗。林俊德跳下車給司機幫忙。爆後有沾染誰都清楚,但為了儘快搶到數據,他全然不顧自己的安危。
一次爆炸試驗,林俊德讓其他人全進了掩體,自己卻選了一個能看清爆炸點的地方靜靜地站着,誰都勸不下來,他要近距離察看實驗效果。一聲巨響,爆炸裝置被炸開了,爆炸碎片將遠處碗口粗的楊樹攔腰削斷,爆炸聲還在耳邊迴響,林俊德已衝了出去……
一輩子為共和國鑄盾,他早已把自己的生命融入共和國核試驗事業中。生前他還擔任多項重大國防科研尖端課題研究的領軍使命,他不想因為自己而影響科研進程。
面對生死,他不得不這麼去做。
——技術方案需要梳理完善。關於基地建設發展路線,他陸陸續續、零零碎碎寫了許多思想片斷,分散在電腦的各個文件夾裏。如不抓緊形成系統化的總體方案,他那些閃爍着靈感之光的思想火花,可能成為散落一地的珍珠,再也串不起來。
——科研資料需要整理歸檔。從事科研工作50多年的科研資料,他的學術思想、技術思路、試驗總結和各種數據、照片、圖表,都在電腦裏存着。如不抓緊整理,諸多國防科研的重要課題、尖端項目將被淹沒在浩如煙海的文檔資料中,交給他人,將如同大海撈針。
——學生論文需要審改評閲。2名博士即將進行論文答辯,沒有導師的意見,不僅學生畢業要受影響,與之相關的兩個前沿課題研究的進度也將延緩……
面對生死,他心甘情願這麼去做。
在當年參加核試驗的十萬“隱姓埋名”大軍中,林俊德脱穎而出,有幸成為共和國自己培養的科學家。他很感恩,生前常對別人談起自己的“三個沒想到”:沒想到一個山村窮娃,能夠有機會上大學;沒想到這麼一點貢獻,能夠當上將軍;沒想到這麼一點成績,能夠評上院士。
林俊德是幸運的。他趕上了一個能夠把自己的命運與國家的命運緊緊連在一起的好時代。
1938年3月,他出生在福建永春大山深處的一個貧苦家庭,少年時期因家境貧寒一度輟學。新中國成立後,是黨和政府資助他上中學、讀大學。
1960年9月,從浙江大學一畢業,他就被國家挑選到國防科委下屬某研究所。報到那天,所領導向他交底:“國家正在西北建設一個核試驗場,把你挑過來,就是去那裏工作。”
上世紀50年代,新生的共和國百廢待興,國防安全也面臨着巨大的壓力。為打破超級大國的核訛詐、核威脅、核壟斷,黨中央、毛澤東主席作出發展核武器的戰略抉擇。
這是一項與國家命運緊密相連的偉大事業。林俊德知道,自己報效黨和人民的時候到了。
從走進羅布泊的第一天起,林俊德就把這裏當成了家,在大漠深處紮下了根。
從原子彈到氫彈,從大氣層到地下,核試驗任務一項接着一項。
在那激情燃燒的歲月裏,林俊德和戰友們每天都在拼命工作,每天都在和時間賽跑,每次核試驗都創造了驚人的“中國速度”:
——我國第一顆原子彈爆炸試驗。
林俊德被指定為“核試驗衝擊波機測儀器研製小組組長”。面對西方國家的技術封鎖,他們白手起家,沒日沒夜地拼命幹,半年時間就研製出第一台樣機,一年後成功用於我國的第一次核試驗。
1964年10月16日15時,羅布泊一聲巨響,一朵蘑菇雲騰空而起。林俊德研製的儀器,第一時間準確測得了核爆炸的衝擊波參數。
當天晚上,周恩來總理自豪地向全世界宣佈:“我國第一顆原子彈爆炸成功”。
——我國第一顆氫彈爆炸試驗。
林俊德再次臨陣受命,在零下20多攝氏度的羅布泊日夜奔波,研製試驗新一代高空壓力自記儀。
寒風凜冽,身子凍僵了,手腳麻木了,試驗還在繼續……
就這樣,他們邊試驗、邊改進,邊設計、邊加工。兩個多月後,他們終於成功將6個帶着壓力自記儀的紅色氣球升上了萬米高空。
1967年6月17日8時,我國第一顆氫彈爆炸成功,林俊德帶領回收小組在爆心附近步行幾十公里,圓滿完成了核試驗爆炸數據的採集任務。
——我國一系列地下核試驗。
1969年冬,我國進行了首次地下核試驗。從此,林俊德的戰場從大氣層轉到了地下,為儘快掌握地下核試驗爆炸應力波測量和核試驗工程設計技術,他和戰友們背水一戰,從大山深處的平洞試驗到戈壁灘上的豎井試驗,一路披荊斬棘,先後建立了10餘種測量系統,為我國地下核試驗安全論證和工程設計提供了寶貴數據。
1996年7月29日,我國成功進行了最後一次地下核試驗,勝利實現了既定目標,共和國的核盾牌更加堅固。
大漠鑄盾,功在千秋。
當年,毛澤東主席説,我們搞了一點原子彈、氫彈。這個“一點”含義很深。正因為我們有了這“一點”,才打破了超級大國的核壟斷、核訛詐、核威脅,為新中國贏得了和平與發展的歷史機遇,才有今天中國的大國地位。
挺直脊樑 自主創新
不媚外、不迷信,不服輸、不畏難,在國防科研尖端領域,他一輩子都堅持走自己的路
大漠鑄盾50載,林俊德是帶着對未竟事業的種種不捨離去的——
去世前,他還在電腦上操作:手不停地顫抖着,鼠標在電腦屏幕的兩個文件夾間反覆來回遊動,打開,關閉,再打開,再關閉……
一舉一動,都透着對國防科技事業的無限眷念,彷彿是想告訴在場的每一個人:“我真的好想再幹50年!”
前來探望他的基地領導明白,林院士放不下重大國防科研尖端項目路線圖。
就在幾個月前,林俊德帶病給基地領導寫了一封近5000字的長信,言辭激烈,語氣率直,反覆陳述自己對於基地建設發展的思考。不久,他又千里迢迢趕回馬蘭,與基地領導進行了3個多小時的長談。臨走前,他又連夜趕寫了一份2000餘字的補充建議。
前來送別他的學生都明白,老師是在提醒我們這個團隊:“抓緊!抓緊!!再抓緊!!!”
就在去世前一週,林俊德還先後兩次在病房裏召集課題組開會,向大家交代後續科研工作,臨了總要再叮囑一句:“堅持走自己的路!”
堅持走自己的路,是林俊德一生的寫照。
中國的核試驗事業一起步,就遭遇了世界核大國技術上的嚴密封鎖、政治上的圍追堵截。蘇聯撤走核專家並帶走了一切資料,美國媒體公開宣稱要對中國進行“核絕育手術”。
林俊德從投身核科學事業那天起,就深深地懂得肩頭山一般的責任:國防尖端技術是無法從國外引進的。要發展,靠什麼?只能是自主創新,別無他途。
一次出國經歷,讓林俊德刻骨銘心。
訪問期間,人家給看的東西,公開出版物上都能找到,而他們提出想看的東西,對方都以各種理由予以拒絕。
那天,他在國外看到了某項技術的相關資料,他將國外研製情況和國內進行了對比,判斷研製水平都差不多。同事想把資料帶回去作參考,林俊德説:“不要迷信這些東西,我們搞自己的。”
走自己的路,搞我們自己的。在共和國的核試驗場,林俊德帶領團隊挺直脊樑,白手起家,勇攀高峯,留下許多佳話。
——土氣“罐頭盒”打敗了洋氣“大傢伙”。
1963年,剛從哈軍工進修回來的林俊德被任命為“核試驗衝擊波機測儀器研製小組組長”。
研製壓力自記儀,最難的是動力。國外的機測儀器是用小型穩速電機作動力,可這種電機我國還沒有。兄弟單位已按國外資料,搞了個電動式的方案。
有一天,受北京一座大樓樓頂鐘聲的啓發,林俊德產生了靈感——何不採用鐘錶的齒輪、發條驅動作動力,設計鐘錶式壓力自計儀?
想到做到。他大學讀的就是機械專業,搞鐘錶式儀器是拿手好戲。很快,一台罐頭盒大小的壓力自記儀搞成了,前期的化學爆炸測試順利過關,拿到了第一顆原子彈爆炸試驗的“通行證”。
1964年10月,爆炸試驗前夕,兄弟單位研製的儀器也送到了羅布泊。“大傢伙”洋氣十足,但太笨重,操作不方便,造價也太高。
放在一起,林俊德他們研製的儀器雖然有些土氣,但造價低廉,小巧輕便,一手可以拎幾個。
誰優誰劣,一切只能用試驗數據説話。
爆炸過後30分鐘,“罐頭盒”的數據出來了,無論是測量精度、還是數據採集速度,都明顯優於“大傢伙”。
用簡單的方法解決複雜的問題,“罐頭盒”一戰成名。
從此,“鐘錶式壓力自記儀”被作為國家核試驗的經典裝備,在我國的歷次核試驗中發揮了重要作用。而那個洋氣的“大傢伙”卻從此不見了蹤影。
——“中國效率”突破了西方核大國的封鎖遏制。
中國的核試驗事業始終經受着“黑雲壓城”的特殊考驗。在這場事關國家和民族核心利益的較量中,林俊德及其所在團隊先後攻克了一系列科研試驗難題,最終以驚人的“中國效率”成功突圍。
從大山深處的平洞試驗,到戈壁灘上的豎井試驗,林俊德帶領科技人員深入研究地下核試驗巖體應力波的測量技術和現象規律,總結了評估與利用現場測量數據的科學方法,建立起我國核試驗特定地質條件下的核爆炸應力波和地震運動的測量手段,使我國核試驗工程技術研究擺脱了對外國資料的依賴,為我國核試驗的安全評估和工程設計奠定了堅實的基礎,為核爆炸地下效應研究和核防護工程研究積累了寶貴資料。
1993年,林俊德擔任基地總工程師兼核試驗指揮部技術小組組長。此時,恰逢國家實施加速核試驗計劃,試驗頻度與規模驟增,工程儲備、施工能力與需求的矛盾十分突出,林俊德在發掘工程儲備、推動技術革新等方面,大膽探索,勇於創新。
為解決鑽井工程跟不上試驗進程的矛盾和節約經費,他發起對一口報廢多年的600米深井進行復審和改造,僅此一項就為國家節省經費近千萬元……
當羅布泊上空的蘑菇雲散盡,人們欣喜地發現:在核試驗領域,凡是外部封鎖最嚴的,恰恰是中國發展最快的、最好的。
美國和蘇聯先後進行了上千次核試驗,法國進行了200多次。我國只用45次核試驗,就實現既定目標。
堅持走自己的路,新中國搞出了“兩彈一星”,挺直了大國脊樑。
堅持走自己的路,林俊德活出了人生的精彩:豐富和拓展了我國爆炸力學與核試驗工程的學科體系,成長為共和國的將軍和院士。
林俊德走了,他為我們留下了一座赤誠報國的精神豐碑。
林俊德沒走,他的音容笑貌還在,他的魂還留在馬蘭。
2012年3月初,一身戎裝的林俊德匆匆趕回馬蘭基地,就某重大國防科研項目與基地領導反覆交流……
從他第一次來到大漠到現在,50多年過去了,他對這裏的一草一木都有着很深的感情。
離開馬蘭前,他叮囑公務員:“院子裏的草不要拔,讓它們自由生長,戈壁灘長草不容易。”
誰也沒有想到,此次馬蘭之行,竟是林俊德與馬蘭的“告別之旅”。
彌留之際,他依然牽掛着馬蘭,叮囑老伴:“把我埋在馬蘭!”
故人已去,草木猶在。院士去世3個多月後,記者來到馬蘭,秋風習習,只見他院子裏的綠草依然頑強地生長着,似乎在為昔日的主人看家護院,悄然等待着主人的歸來……
採訪結束時,林俊德的老伴黃建琴告訴記者:“明年暑假,我要帶着孩子們一起把老林送回馬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