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酒茅台商標通過初審被指挑戰法律底線

肖靜 本報記者 龔友國

刊登在國家工商總局商標局網站上的第1320期公告顯示，“中國貴州茅台酒廠有限責任公司”(以下簡稱“貴州茅台酒廠”)申請的“國酒茅台”商標已於7月20日通過初步審定進入公示階段。

根據《商標法》規定，在三個月公告期內如果沒有異議或者異議不成立，“國酒茅台”商標將正式具備法律意義。

這意味着，一旦“黃袍加身”，長期以“國酒”稱號進行宣傳的茅台將“轉正”成為合法的“國酒”。此事一經媒體爆出，引發社會各界爭議。

“國酒茅台”9次申請失敗

多家媒體報道的“十年期間，9次申請均未成功”，僅為針對“國酒茅台”商標的註冊。事實上，與“國”字有關的第一個申請是2000年6月29日註冊的“茅台國酒”。且據經濟網綜合報道，和“國”字號沾邊的商標，茅台還註冊過“茅台國師酒”(2001年)、“茅台國”(2007年)、“國酒之都”(2011年)、“茅台國宴”(2002年)等4個商標，其中，除“茅台國宴”經駁回、複審、異議階段註冊成功外，其他都未能進入初審公告。

茅台加冕“國”字的意圖由來已久，這條路，漫長且曲折。

2001年9月13日，貴州茅台提交了兩個不同字體的“國酒茅台”的註冊，該兩個商標註冊未通過初審、未進入初審公告；

5年後的2006年8月1日，貴州茅台酒廠再次註冊一個“國酒茅台”商標，該商標註冊未通過初審、未進入初審公告；

一年之後，2007年9月10日，貴州茅台酒廠又註冊兩個“國酒茅台”商標，未通過初審、未進入初審公告；

又過了三年，也就是2010年6月9日，貴州茅台酒廠提交了“國酒茅台”等4個商標註冊，前兩個商標為漢字“國酒茅台”，後兩個商標為“國酒茅台”的圖文。而這次，“國酒茅台”商標的申請終於在2012年通過了國家工商行政管理總局商標局的初審，進入初審公告階段。

也就是説，自2001年起，貴州茅台9次申請“國酒茅台”商標均以失敗告終，商標局立場鮮明。對2006年8月1日提出的第3個“國酒茅台”申請，商標局批覆是：“國酒”是對某種品牌酒的品質的褒揚，作為一種榮譽不應為一家獨佔，以“國酒茅台”作為商標用於指定商品上有誇大宣傳作用並具有欺騙性。基於上述理由，商標局依據《商標法》第10條第1款第(七)項的規定，對“國酒茅台”商標予以駁回，茅台酒廠不服該駁回決定，向商評委申請複審，並經複審維持駁回。

審批部門被指違法

2010年7月28日，工商總局公佈了《含“中國”及首字為“國”字商標的審理審查標準》(以下簡稱《標準》)。《標準》第三部分第一條規定：對“國+商標指定商品名稱”作為商標申請，或者商標中含有“國+商標指定商品名稱”的，以其“構成誇大宣傳並帶有欺騙性”、“缺乏顯著特徵”和“具有不良影響”為由，予以駁回。

當時，曾有商標局有關人士表示，“《標準》的出台，完善了商標審查標準，也是為了規範國內很多企業為進行市場化運作，爭相註冊含‘中國’字樣及首字為‘國’字商標的行為。”業界揣測此《標準》是專為“某些企業”而制定。

然而，在有了嚴格的審查標準之後的2012年7月20日，貴州茅台於2010年提交的4個“國酒茅台”商標竟然奇蹟般地進入了初審公示，這十餘年來立場堅定的商標局突然心軟的做法，讓許多人深感不解，引起輿論一片譁然。

首先是山西汾酒集團向商標局提交“萬言書”，從7個方面向“國酒茅台”發起反擊，認為“國酒”商標屬於《商標法》第十條第一款第(七)項規定的“誇大宣傳並帶有欺騙性”的標誌，不得作為商標使用，更不應核准註冊。如果國家工商行政管理總局以註冊商標的形式授予被異議人的酒類商品“國酒”的榮譽稱號，將構成超越行政職責範圍的行政違法行為。

隨後，杜康酒業也向國家商標局寄出異議書，列出“茅台歷史文化底藴不夠深厚，‘國酒茅台’對眾多白酒企業不公平”等十大理由質疑商標局的做法。

對此，知名經濟學者羊慧明在接受《中國企業報》記者採訪時指出：“有關權力部門膽子越來越大了，他們敢公然無視《商標法》的尊嚴，無視基本常理，一意孤行，使人不能不懷疑背後的貓膩。”他説，“茅台早就自封‘國酒’，已經打了多年‘國酒茅台’的廣告，現在要最終爭取國家封號。國家工商總局已經受理並初審認可，這就已經不只是茅台酒公司的問題了。若批准‘國酒茅台’作為一個商標，明顯是對《商標法》的戲弄。”

同時，眾多法律專家也認為國家工商總局批准“國酒茅台”商標等同於將國家資源授予茅台，不僅違反了《商標法》，更與《標準》前後不一。

盈科(廣州)律師事務所合夥人馮世鋒律師説：“貴州茅台使用‘國酒’稱號進行宣傳，涉嫌違反《廣告法》、《反不正當競爭法》、《企業名稱登記管理規定》等多項法律法規的規定。”

國漢律師事務所主任劉超也認為，“這一舉動在法律法規上講就是不符合規定的，其次，茅台如果被界定為‘國酒’，容易誤導大眾，是一個引導上的問題，這樣做也會對行業有很大的影響。”

“國酒茅台”涉嫌不正當競爭

除了商標局被質疑之外，茅台申請“國酒”商標更是招來同行們的集體反對。

繼衡水老白乾、汾酒、杜康、西鳳酒公開反對“國酒茅台”之後，近日，有着中國白酒“金三角”之稱的四川酒企也有所行動，水井坊、郎酒、沱牌5家四川酒企聯合向國家商標局遞交異議報告，反對“國酒茅台”商標註冊。“請求依法撤銷對該商標的初審公告，並駁回其註冊申請”。

據悉，截至目前，公開反對茅台國酒商標註冊的主體公司已有11家，還不排除有其他未知企業提交異議書。茅台顯然已經觸犯眾怒。

羊慧明表示，將某一種酒類產品封為“國酒”，是極其荒唐的。中國白酒的民族品牌，遠不止茅台一家，還有五糧液、瀘州老窖、捨得、汾酒、郎酒、洋河、西鳳等等。茅台豈能獨佔“國魁”？這對其他白酒品牌企業是不公平的。批准“國酒茅台”商標就像叫“國獸熊貓”一樣可笑。

產品品牌文化研究學者、四川大學工商管理學院副教授黎偉對《中國企業報》記者表示。

首先，茅台註冊“國酒茅台”商標，有打擦邊球虛假宣傳的嫌疑，特別是在“國”字頭後邊跟上一個行業屬性的名詞“酒”，更加突出了茅台是“中國第一酒”、“國家承認第一酒”、“中國特產第一酒”等寓意，把其它酒的地位都擺在茅台之下，涉嫌不正當競爭，違反了《商標法》第七條，即“誇大宣傳並帶有欺騙性的標誌不得作為商標”。

其次，茅台在中國歷史上，特別是近代史上具有特殊地位，紅軍路過茅台鎮，茅台酒作為飲料和消毒用品為紅軍長征的勝利做出了貢獻。革命勝利後，周恩來總理才在國宴上使用茅台宴請國賓，否則中國那麼多名酒，哪裏輪得到偏遠的貴州茅台？國宴用酒也不只是茅台一家，五糧液也是國宴用酒，而且銷售量超過了茅台；汾酒也是國宴用酒，而其歷史文化比茅台更悠久，如果把“國酒”的身份給了茅台，那麼對其他企業來説是極不公平的。茅台應該在自身文化底藴挖掘上做文章，增加自己的品牌內涵和品牌價值，而不是註冊“國酒”的商標硬吃其它酒廠，引得同行人人不服氣。

最後，從國家白酒生產和消費的香型結構看，目前佔據市場80%以上份額的是以杜康、五糧液、瀘州老窖等為代表的濃香型白酒，而茅台屬於醬香型白酒，這種香型的白酒在中國的市場份額只有5%左右，市場普及率極為有限。茅台酒的價格很高，普通消費者往往望而卻步，真正喝茅台的人都是公款消費或商務宴請。“國酒”給人以“貴”、“奢侈”的印象，在民主開放的輿論環境中的公款消費和商務宴請，使用明目張膽的“國酒”，顯得 “奢侈”、“浪費”、“老舊”。茅台通過成為“國酒”來提升其品牌內涵，反而傷害了茅台的品牌價值。

據悉，引起業界及社會眾説紛紜的茅台冠名“國酒”的複議能否通過，將在今年10月底前揭曉。茅台能否如願以償？本報還將繼續關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