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酒經銷商坐地收錢情況改變：一箱白酒掙2毛
巷口繁華。
北京，豐台南路，新發地酒水批發市場。林夏（化名）從窗口向外發着呆：四路公交車交錯着擁擠在路邊，483路來了，353路走了，977路停在了最後。
丁老闆在門邊麻木地看着記者拍照，姿勢恆久，像一座被時間遺忘了的雕塑。
推銷員沉沉地睡着。
很長一段時間以來，白酒銷售冷清。即便是中秋、國慶這樣的傳統旺季，銷售也也延續了之前的疲軟態勢。
所以，對於新發地的白酒批發商來説，每天都是一場大同小異的重複與消磨，充滿着週而復始的焦急與等待。
一輛貨車超載亦超高，扯斷了低懸在半空中的電線。這是今天唯一發生在這裏的熱鬧事情。
白酒經銷，這個行業不再撰寫發家致富的故事，取而代之的是冷清，以及銷售量和利潤的不斷下滑。雖然運氣好的話，也能撞見一兩個大客户。
而與經銷商大相庭徑的是酒廠的紅火，10月下旬，十餘家白酒釀造類上市公司三季報紛紛出爐，不論是茅台、五糧液，還是二三線品牌，1-9月，其營業收入和淨利潤同比以平均不低於40%和50%的速度增長，個別企業的淨利潤甚至增長4倍。
不過這些或許只是虛假的繁榮，今年前三季，除了貴州茅台、五糧液、古井貢酒、山西汾酒、水井坊等5家公司的預收款項是同比減少，其他白酒類上市公司的預收賬款都有不同程度的增加。青青稞酒就同比增加了30倍左右。預收賬款的大幅增加或為白酒三季的業績增色不少。
“受經濟形勢影響，白酒經銷商坐地收錢的情況正在改變。”
剛剛回答了21世紀網記者一個提問後，北廳2015號店的電話響了，老闆接起電話，嘴角有輕微上揚的微笑，然後頭也不回地撇下記者向外跑去，找他的老婆：京客隆要貨了，快點！
生意讓生意人喜上眉梢，尤其在這生意清冷的時候。
林夏的白酒批發店也坐落在這裏，不同的是，她的店位置稍微好些，前面臨街，後面是路，都可以進顧客。更不同的是，她店裏人來人往，生意熱絡些。在這家以批發中低檔白酒為主的店裏，一瓶白酒的批發價從幾元錢、幾十元到上百元不等，主要批發牛欄山，貨架上也擺滿了紅星、金六福、河套王、杏花村、黑土地……
“與去年相比，今年銷售量下降了50%。”林夏説，去年也不好，但是今年更不好。每年的中秋國慶假期是白酒的銷售旺季，為了應對傳統銷售的繁忙季，林夏還特地多招了2個人，結果，“只是多了2個閒着打牌的人。”
林夏清楚地記得，去年這個時候，她忙得連吃飯的時間都沒有，今年更多的時候，是大家閒得湊在一起打牌。
受經濟形勢影響，林夏客源驟減50%。此前，她客户主要有三部分構成：
一部分是具有人情往來消費需求的企事業單位及個人大客户。過去2年，這部分客户數量大而且消費多。不過，今年這部分客户流失得最厲害。去年，有一些固定客户，經常會選擇價位100多元1瓶的酒，一拿就是100多瓶給其客户送禮，但是今年大家經營效益普遍不好，很多隻給客户選100多元1箱的，而且也買不了幾箱。
林夏的一個客户告訴21世紀網説：去年都送酒，送酒的錢早都掙回來了，今年沒掙什麼錢，也沒什麼客户，就不送了，過節也就自己買幾瓶酒招待客人。
女老闆的另一部分重要客源來自遍佈北京的小超市，“你到路邊看看，小超市倒閉了多少？現在開着的也未必賺錢，要麼關閉要麼轉型。”小超市一批批倒閉，導致這部分客户來源驟減，“不光我們這行不好，現在行行都不好”。
此外，散户客源也在減少。
與這家店相臨的一家酒行乾脆大門緊鎖，上面貼了一張紙：休息，有事請打電話xxx。生意冷清可見一斑。
隔壁的茅台、五糧液高檔批發酒行雖然沒有閉店休息，但是門可羅雀，除了21世紀網記者，一個客户也沒有，老闆説：“高檔酒客户也減少了50%-60%。”
專供飯店的3家低檔酒批發點老闆對21世紀網記者説：不好！賣得很不好！“我們做飯店批發的，飯店好我們就好，可是現在飯店大部分都不好，所以我們賣得也不好。”
超市亦如此：與去年同期相比，銷售疲憊，量價齊跌。
“總體看來，銷售量是去年的一半。但是低端白酒相對來説受影響較小。”北京馬家堡家樂福超市白酒銷售人員口中的低端白酒價格聽起來的確震撼：46度牛欄山特製二鍋頭2.8元/瓶。
很多人成箱成箱的買，“但是賣幾十箱這種酒，銷售額也沒多少。”
21世紀網看到，在大型超市，酒類各個品牌均加大了促銷力度。不過，低價格和促銷戰並未帶起銷量。北京方莊家樂福和馬家堡家樂福的白酒促銷員告訴21世紀網：“銷售量還是下降了很多，與去年同期相比有的品牌銷售量下降已經超過50%。”
根據節日期間跟蹤的市場狀況，華創證券最新研報稱，白酒中秋終端銷量低於經銷商預期，高端酒部分地區同比下滑近40%，一線、二線品牌表現不振，庫存未得到緩解。
經銷商欲“跑路”逃離假繁榮
渠道商、經銷商、零售商的利潤被大幅壓縮。同時，白酒行業經銷商去庫存壓力明顯加大。
不可否認，與其他店相比而言，林夏的店依然是整條酒水批發街上比較熱鬧的一處，總有客户拿了錢進來、搬了酒出去。“熱鬧有什麼用？也不掙錢。”林夏一邊給客户發貨，一邊問21世紀網的記者：“你猜猜我批一箱白酒掙多少錢？”
“2毛！還要支付1.5毛的裝卸費。算下來，批一箱白酒淨利潤只有5分錢，都沒有街上小攤賣一個煎餅果子掙錢多。”林夏無可奈何地説。
林夏給記者算了一筆賬：一年房租7萬元，月均近6000元；一個月水電300-400元，人員工資需要幾千元，還要租倉庫，這樣下來，一個月支出要1、2萬元。
林夏説，這只是一部分，最大的一部分是滿屋、滿倉庫的酒壓着十幾萬元流動資金，“還不如放銀行賺點利息”。
銷量減少、產能卻不斷加大，導致積壓貨品不斷增多。數據顯示，1-8月國內白酒產量689.4萬千升，同比增長20.5％，增速連續4個月保持上升趨勢。
根據《中國釀酒產業“十二五”發展規劃》預計，到2015年中國白酒行業產量達到960萬千升，但在2011年，我國白酒產量就達1025.55萬千升，這就意味着，白酒業“十二五”規劃的產量目標提前4年完成：白酒企業缺乏理性的擴張帶來的一個結果是供大於求。
另外從白酒行業的“蓄水池”也可以看出目前庫存積壓情況分化。
按照白酒行業的慣常説法，所謂的預收款項其實是白酒企業對經銷商預先收取款，再逐漸發貨形成的。這個指標一直被白酒企業視為利潤調節的“蓄水池”。預收款項的充足與否對白酒公司的業績預期有着直接的影響。
今年前三季，除了貴州茅台、五糧液、古井貢酒、山西汾酒、水井坊等5家公司的預收款項是同比減少，其他白酒類上市公司的預收賬款都有不同程度的增加。青青稞酒就同比增加了30倍左右。
預收賬款帶來的營收確認，構成了白酒股業績大增的假象，實際真正顯示的是酒企業績增長的壓力。這意味着白酒企業不可能通過加快向經銷商壓貨來刺激預收款轉化為實際收入，所以業績的無法持續增長。
現在，林夏月月賠錢，“過去到現在，一直在賠錢。好銷售的酒加幾分或幾毛錢批，不好銷售的酒賠錢往出甩，圖的是把資金快速回籠回來。”
“現在就看到年底，酒廠能不能多點銷售返點（酒廠對超過一定銷售數量的經銷商返還現金獎勵）。”林夏表示。
“酒廠很掙錢，但我們不掙錢。”林夏表示。
今年三季度的數據顯示，十餘家白酒釀造類上市公司不論是茅台、五糧液，還是二三線品牌，1-9月，其營業收入和淨利潤同比以平均不低於40%和50%的速度增長，個別企業的淨利潤甚至增長4倍。
林夏告訴21世紀網，部分酒廠的運輸車不斷把酒運到經銷點，看起來生意興隆，“其實都在經銷點堆着”。
半年報數據顯示，我國白酒企業的存貨指標在高位徘徊：洋河股份較一季度存貨增加約6億元，由33.58億元增至39.52億元；貴州茅台存貨也較2011年末淨增約6億元，截至上半年達到77.74億元；五糧液上半年增長約5億元，由55.37億元增至60.8億元；瀘州老窖同期增長也達3億元。眾多分析師表示，白酒行業將面臨去庫存的重大壓力。
國都證券研報亦表示，經銷商為了完成任務重在走量，預計從四季度開始到明年上半年企業業績壓力較大。
在四川和湖南，一些地產酒企已出現經營困難，這是前幾年白酒行業高增長時所沒有的。“產量過大、產能過剩”加上“銷售疲軟、庫存積壓”，對廣大酒企來説，不遠的2013年將是一個嚴峻的考驗。
21世紀網記者從北京新發地酒水批發市場離開的時候，林夏説周圍有一些朋友已經開始認真考慮轉行的事情，至於自己：“想轉行，但是不知道做什麼好。”説這話的時候，孩子在她身邊跑來跑去，林夏的目光則茫然落在地上。
店外，數量眾多的運輸白酒面包車和酒行的老闆一樣閒在路邊，車門敞開，響着音樂，司機和搬運工三三兩兩閒談。只有豐台南路上的公交車依舊穿梭，曾經繁忙的一條街似乎就要習慣了不再喧囂。（作者：史秋實[email protect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