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策劃]草根台商闖大陸:大城市壓力下的事業與愛情


草根台商闖蕩大陸:“羣居”還是“單打獨鬥”?
草根台商闖蕩大陸:靠“道地”“誠實”存活
[策劃]草根台商闖大陸:體會台灣未來希望在大陸
中新網北京11月13日電(温雅瓊 夏涵) 作為一個台灣男人,戴煜琪禮貌又風趣,而在大陸10年的從商經歷,使他兼具“謹慎”的個性。這就像他的臉一樣,大的笑肌和彎的笑眼,搭配深刻的法令紋和粗重的眉。
10年前,他是台北一位大俱樂部的廚師長、一個台灣“光棍兒”、國民黨老軍官的兒子、一個倔強的青年;10年後,他成了一位小攤位的老闆、一個北京女婿、準爸爸、一個有責任感的男人。10年時間,戴煜琪除了口音,一切都變了。這一切,都得從2002年的一個衝動説起。
台北:為台灣政商名流烹製美食
戴煜琪一直在和餐飲打交道,人生履歷裏最體面的一筆可算是2000年至2002年“在一家上市公司的俱樂部裏頭幹廚師長”。戴煜琪所謂的“上市公司”正是被譽為“台灣五大集團”之一的富邦集團,蔡明忠就是他老闆。
蔡明忠常在俱樂部宴請島內外名流,戴煜琪則帶領手下11個大小廚師為“馬英九、郭台銘們”烹製美食。
時任台北市市長的馬英九最常光顧,據戴煜琪回憶,他做的一道“生菜蝦松”最得“馬兄”歡喜。“你去把它(生菜葉)剪成一個小片,然後把鮮蝦剁成末,下去炒過之後,放在這個葉子上面,直接包起來就吃了,清爽。”
他每個月拿7.5萬新台幣的工資,直到有一天,朋友跑來告訴他:現在大陸經濟起飛了,我們一起共同創業吧,開個小火鍋蠻不錯的。戴煜琪説,“我也沒考慮,他也沒給我時間考慮”,只是不想一輩子給人打工,就辭職了。
2002年12月21日,他登上飛往北京的飛機。


北京:大陸創業,不想一輩子給人打工
“哎喲,雪!” 27歲的戴煜琪走下飛機,第一次看到雪,“我那天覺得特別熱。我用手接着雪,就這樣。”戴煜琪向中新網記者演示,他是怎麼樣迎接人生中的第一場雪。
那一晚,他在北京昌平過的。從機場到昌平的一路上,戴煜琪看着窗外的街道,“這不是10年前的台北嗎?”2002年的北京不如戴煜琪想象中的繁華,“每個人都慢悠悠。”
看慣了台北上班族的“機車陣”,北京的“自行車”令他驚訝:“就是一個部隊似的,騎腳踏車的一羣。然後穿着那種軍大衣、老布鞋,我們台灣人叫功夫鞋的。”
不久,戴煜琪、兩個台灣同鄉和一個北京人合股在昌平開了“迷你涮鍋店”,地點就選在政法大學附近,緊挨着另三所高校,因為口味正宗、價格低廉、且有免費的冬瓜茶供應,生意紅火,最高的日營業額曾做到五六千塊。
但是,2003年3月北京“非典”爆發,“街頭已經空無一人,公交車司機也剩三個人,一個司機兩個售票員”,戴煜琪回憶説,原本“高朋滿座”的火鍋店一下子門可羅雀,“一天就做七八百。”
“迷你涮鍋”創業計劃就此草草收場,7月,戴煜琪撤資回了台灣。
但這短短幾個月也不是毫無收穫,起碼在這裏他找到了一生的戀人。正是她,讓戴煜琪下決心,再回北京創業。
戀人:“贏得”姑娘 經歷艱辛
“哎喲,不錯哦,然後就交往了,”戴煜琪這麼描述他和媳婦——一位昌平姑娘——相戀的過程。
當年戴煜琪在昌平開火鍋店時,這位昌平姑娘應聘當迎賓。“她個高,鶴立雞羣。”戴煜琪一眼就看到她,然後就“假公濟私”對她多加關照。“比如説,吃飯時間到了,我看她比別人晚,還沒吃飯,我就刻意把她的飯先留着。”
有一次,戴煜琪看到她躲在一個包間裏吃饅頭,“我進門一看,唉喲,‘後廚沒準備飯菜嗎,你怎麼吃饅頭’?那一種感覺讓我特心疼,一個小女孩吃饅頭,我不知道麪食是北京人的主食。在台灣感覺吃饅頭是經濟不好的人,一個饅頭分成三餐吃這樣子。我讓她去外面做衞生工作的時候,我偷偷20塊放到她包裏,她要走的時候,我跟她説‘記得晚上回家吃飯,沒錢的話包裏有’。”
體貼的台灣男人終於贏得這位北京姑娘的心,但女孩的父母並不贊同。“因為畢竟我是台灣人,回台灣咋辦?”
他還記得第一次拜見岳父的場景。
“你就是那台灣小夥兒啊?”戴煜琪模仿道,“我説‘叔叔您好!’他講話我聽不懂,太快了!我都沒聽明白是什麼意思。我都叫我女朋友‘翻譯’給我聽。”
老人家對戴煜琪的第一印象並不好,不僅因為他是台灣人,還因為他“沒車沒房”。
戴煜琪跟女友承諾,“你放心吧,如果我在北京創業,能慢慢站穩的話,我會待在北京。”
2004年,戴煜琪和朋友合夥在國貿又開了一家火鍋店,但只能勉強收支平衡,2005年即告關閉。此後,戴煜琪開始遊走於海峽兩岸:在台灣待幾個月,去飯店打打零工,或者去板橋夜市幫叔叔剁雞熬湯;如果女友打越洋電話哭着問“到底會不會回來?”他又趕緊收拾包裹回北京陪她幾天。
這種兩邊奔波的日子直到2008年12月才結束,因為老父親在那時去世,戴煜琪在台灣守孝一年。


父親:家教嚴厲 回鄉夢已圓
戴煜琪的父親是跟着蔣介石打仗的國民黨軍隊中尉,廣東遂溪人。戴煜琪説:“我看他軍官冊上寫1944年就已經進到台灣去了。”
父親知道自己沒法再回大陸後,就一心照顧好自己以前帶過的兵,直到57歲才結婚。戴煜琪出生在眷村,是台灣人口中的“外省人”。
父親很少跟戴煜琪提及上一輩或老家的事情。“偶爾哪一天想家了,他會給你講,家裏還有誰誰誰。”
1987年10月,蔣經國批准赴台老兵回鄉探親。據報道,1987年11月,台當局印製的“申請回鄉探親”的10萬張表格,不到一個月即被老兵們搶領一空。離家43年的戴煜琪的父親也再次回到遂溪。
已經67歲的父親買了100個金戒指,興沖沖帶着弟弟妹妹回到遂溪,戴煜琪回憶説,“爸回去還要當‘散財童子’,只要有來叫的人,都給一枚金戒指,不管是七大姑八大姨。然後還給買電視機、冰箱,家電製品。”
也許是因為回鄉夢已圓,也許是因為年紀太大,父親再也沒有回過大陸,帶着拍回來的遂溪的相片回台灣安度晚年。此後以書信方式與鄉親保持聯繫。
戴煜琪説父親家教嚴厲,對他這個長子尤其重視,希望他要麼繼承自己考軍校,要麼考公務員。但戴煜琪沒有如父親心願,而是固執地學習烹飪。“嗯,傷他心了,確實很失望。” 想起父親,戴煜琪低下頭,眼含悲傷,似有哭意。
未來:大城市壓力下的事業與愛情
父親去世一年後,戴煜琪回到北京,入駐北京石景山台灣街寶島夜市,開了一個賣“養生湯麪”的攤位。
他説,自己最大的成就感是客人吃完後跟他説一聲“老闆,你的菜真好吃。”這比在台北當廚師長為台灣當局前副領導人李元簇辦生日宴時,李元簇衝他招手“小廚師你過來,您今天這桌菜我很滿意”來得更讓他開心。
或許最讓他開心的是,經過10年努力,女友的父母終於同意他們的婚事,“唉,10年的努力,終於他爸媽點頭了。”婚禮就在本月11日,並且妻子即將誕下兩人愛情的結晶。
但他表示自己仍揹負買房的壓力,還要努力攢夠首付的錢。有好幾家飯店希望聘請他做廚師,也有台灣老鄉邀請他一起再創業,他説:“先看這一塊怎麼樣,如果説實在不行的話,咱們再另謀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