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西到東看美國復甦跡象

本報赴美國特派記者王文

“美國經濟復甦跡象對奧巴馬勝選至關重要。”多家美國地方媒體把奧巴馬總統的連任“歸功”於這兩年美國經濟的變化。無論哪一個國家，新領導人面臨的最大挑戰都是如何維持經濟增長，奧巴馬更是如此。金融危機已持續4年多，一度面臨崩潰谷底的美國經濟是否已恢復元氣？美國未來會呈現什麼樣的發展勢頭？美國大選前後，《環球時報》記者走訪美東西部幾個州的主要城市，蓋樓修路、就業增加、消費增多、“招商引資”，所見所聞多是經濟復甦的跡象。儘管如此，美國經濟與社會仍處在許多困境中，有人擔心靠鉅額政府支出換來的復甦難以為繼，有人擔心迫在眉睫的“財政懸崖”連累全球市場。在多位中國知名學者看來，美國的復甦或者“國家轉型”對世界經濟、中國經濟都有特殊意義，當美國“摸索新道路”時，中國更要抓住這個機遇，尋找新的增長與發展空間。

又到了來美國炒房的時機？

《環球時報》記者過去4年曾數次到過美國，留意美國各大城市有多少在建的工地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在華盛頓，記者看到有大樓與商廈正在建造中。離白宮不遠的法拉格特廣場邊，一棟佔地上萬平方米的高樓已投入使用，而去年夏季來美時看到的還只是它的輪廓。在東海岸馬薩諸塞州的波士頓，這個羅姆尼曾當過州長的首府，能看到道路修葺與大樓建設的場景。就連哈佛大學的古老校園內也在進行道路改建。記者到弗吉尼亞州時看到，雙向四車道的66號高速公路在拓寬；在去華盛頓杜勒斯國際機場的路上，多座大橋與道路在翻新。杜勒斯機場內，擺渡車、燈飾、地毯都比記者記憶中的新，一名地勤人員的話證實了記者的感受：“機場近年來重新裝修過。”

除常見的高樓、機場和道路建設外，美國的網絡設施提升也很明顯。記者4年前曾走訪過美國的幾個州，當時一些酒店裏上網還需要網線。如今，即便是星級不高的旅館，也有無線網絡覆蓋。這與奧巴馬上台後撥款40億美元進行智能電網技術投資不無關係。今年11月初，美國電話電報公司宣佈，未來3年將投資140億美元繼續升級網絡。

“美國經濟復甦是真的嗎？”這是美國新聞和世界報道網站11月初一篇報道的標題，也是《環球時報》記者關心的問題。失業率下降是另一個體現美國復甦跡象的晴雨表。一名剛從美國東部搬到舊金山工作的華人設計師告訴記者，很早就想到加州發展，沒想到很輕易地就找到現在的職位。記者走訪哈佛大學政治系，該系學術委員會最近正忙於面試數名新應聘的青年學者。在華盛頓，記者還見到幾名本科畢業於北京大學的留學生，他們均讀完美國高校的研究生後，在最近一年內找到工作。

雖然共和黨一直對奧巴馬政府創造就業的能力進行詬病，但數據表明，2012年10月美國失業率已降到7.9%，相比於2009年底金融危機最嚴重時期的10.2%已有相當大的進步。新聞和世界報道網11月6日報道説：“經濟方面的好消息不斷湧現。美國勞動統計局上週宣佈美國10月份新增17.1萬個就業崗位，更多原本打算放棄尋找工作的失業人口正改變主意，這意味着對經濟的信心正在增強。與此同時，股票交易更為活躍，消費者信心正在上升，房地產市場開始出現回暖跡象。”

在加州工作的一名中國朋友説，如果有足夠的閒錢，到美國投資房產目前是個很好的時機。在華盛頓，房價也開始上漲，有來自大陸的華人説：“要抓住時機炒一把。”美國房地產市場出現復甦勢頭，並不單純是華人華僑的判斷。《紐約時報》8月底刊文説，今年夏季美國房屋銷售額環比增長2.3%，比危機爆發後出現零銷售的慘淡狀況好很多。美銀美林經濟學家米歇爾·邁耶預測，2012年到2013年美國房價將增長2%，10年內美國房價將回到2006年美國頂峯水平。

在舊金山，一名40歲左右的黑人出租車司機告訴《環球時報》記者，他在攢錢準備買房，但前不久花“餘錢”買了一輛高檔車，不拉活的時候自己開。在弗吉尼亞州，在美工作剛半年多的中國留學生小朱也買了新車，他説，現在在美國買車有不少優惠，比較划算。這些汽車消費折射了美國汽車業的回暖。通用公司的數據顯示，2011年美國汽車銷量較2010年增長10%，預計2012年仍將維持上漲。奧巴馬政府4年來扶持汽車及其配套行業的產業政策，已經使瀕臨整體崩盤的美國汽車業出現轉機。正因如此，奧巴馬選戰中得到以汽車業為核心的中西部地區大多數選票。福克斯新聞網公佈的一項調查顯示，俄亥俄州等幾個重要州的6成選民表示，經濟復甦是影響他們投票的最重要因素。

除了購房購車，美國民眾的消費力依舊很高。在各地的蘋果店，人頭攢動。在各大商場，購物者也絡繹不絕。雖然美國媒體上仍有公司裁員與破產的消息，但美國的總體狀況並不像危機剛爆發時那麼慘。事實上，數據表明，美國消費者信心指數已上升至5年來最高水平。

奧巴馬能成最偉大總統之一？

美國社會的信心指數看上去也在上升。《環球時報》記者每到一個城市都會與當地普通老百姓交談。在和40多名美國普通民眾的交流中，多數人都説，“美國經濟仍很糟，但整體上還是比過去好一些”，“奧巴馬總統在努力，很勤奮，看着他演講有種力量”。

在美國大選結束後的第二天，《環球時報》記者與美國華人全國委員會主席薛海培聚餐。奧巴馬勝選，讓薛海培非常興奮，他告訴記者：“奧巴馬是能聽進他人勸告與建議的人，如果下一個4年做得好，奧巴馬很可能成為美國曆史上最偉大的總統之一，就像林肯、羅斯福那樣。”

華盛頓的一些智庫人士、官員還提到，奧巴馬總統重振美國的“方向感”很好，儘管他還面臨巨大的行政執行難題與政治制約。未來4年，奧巴馬只要再持續這種對國民的“激勵感”，美國很可能會出現大改觀。有學者説，奧巴馬在大搞基礎設施建設，儘管速度很慢，缺少足夠資金，財政虧空很大，但基礎設施是大國之本，他前4年任期內來過中國，也去了不少新興國家，難免受到這些國家基礎設施建設大發展的刺激。從《環球時報》記者接觸到的一些智庫的情況看，美國肯定還不滿足於目前的復甦成績。美國進步研究中心經濟學家哈特告訴記者，目前美國經濟仍需要源源不斷的投資，包括吸引海外投資。哈特還有興致地探討起中國各地的“招商引資”政策，希望能讓白宮有所借鑑。

英國著名經濟評論家馬丁·沃爾夫這樣評論説，“考慮到奧巴馬總統4年前接手的爛攤子，不能説他領導下的美國經濟表現很糟”。他認為，美國復甦表現不夠強勁，很大原因在於共和黨人反對任何經濟刺激措施，從這個角度看，奧巴馬政府早期制定的《美國復甦與再投資法案》是有效的。

奧巴馬這些戰略調整的目的只有一個，就是維繫美國霸權，防止美國衰落。哈佛大學知名教授約瑟夫·奈告訴《環球時報》記者，美國沒有“絕對衰弱”，它的經濟實力年年增長，雖然新興國家與美國之間的實力差距在縮小，但這種所謂的“相對衰弱”能維持多久呢？約瑟夫·奈認為，拿“世界第二”中國來説，受地緣戰略環境、經濟可持續力下降等因素影響，特別是中國人口多，如果按人均來看，中國在可預見的將來都不會趕上美國。

復甦跡象仍有不確定性？

很多美國分析人士擔心，美國復甦的前景還存在極大的不確定性。小布什總統任內的財政部副部長約翰·泰勒和司法部前官員泰德·利普斯基投票日前在艾奧瓦州《公報》上以“美國經濟復甦為何很脆弱”為題撰文稱，與歷史上多次衰退之後的復甦相比，當前美國的增長率僅為2.2%，而上世紀80年代同樣嚴峻的衰退之後增長率為5.7%。在此期間，適齡勞動人口增加830萬人，但只新增270萬個就業機會。這兩位前官員仍把美國經濟疲軟的原因歸咎於奧巴馬政府糟糕的經濟政策。他們認為，繁瑣的管理規定迅速增多，國債爆炸式增長，税收政策變數太大，企業不知道明年的税率為多少，“難怪企業不願僱用新員工”。

在美國，還有學者認為復甦或許只是一種難以為繼的假象，推動美國GDP增長的並非私人投資而是政府支出，即美聯儲過去4年來3次實施的向經濟注入數千億美元的量化寬鬆政策。這些鉅額資金使美國經濟看上去好於實際情況。迫在眉睫的“財政懸崖”又讓世界擔心美國經濟復甦的腳步會放慢，進而嚴重影響世界經濟轉暖。“財政懸崖”一詞是美聯儲主席伯南克發明的，指在美國國會兩黨無法達成新協議的情況下，將於明年1月1日起自動生效大規模減支和增税措施。在不到一個半月的時間裏，反對給富人增税的共和黨將圍繞“財政懸崖”與民主黨討價還價，勢必影響全球市場。

中國應抓住美國“轉型”機遇

如果美國兩黨就聯邦税收和預算方案無法達成共識，“財政懸崖”的到來就是美國經濟無法迴避的重大挑戰。對此，復旦大學美國研究中心教授吳心伯認為，奧巴馬第二任期受共和黨的牽制會更大，很多好的政策不一定能完好執行。吳心伯告訴《環球時報》記者：“在美國人看來，經濟年增長率達到3%－4%才算是滿意。今年實現2%只能説是差強人意。雖然美國出現復甦跡象，但美國經濟結構調整仍需要更長的時間。”吳心伯説，美國國力復甦意味着國家轉型。從奧巴馬競選綱領看，重視網絡時代的治理是美國未來戰略調整的重心。奧巴馬希望美國往新的方向走，正在摸索新道路，對此，中國也要有緊迫感和危機感，更要抓住這個機遇，尋找新的增長與發展空間。

北京大學國際關係學院院長王緝思教授認為，長期以來，中國學術界、輿論界對美國實力地位的評估經常出現偏差，而這種偏差基本上是過低估計美國的實力地位和糾錯能力，過高估計美國面臨的內外困難。王緝思説，對新興大國的預測，比對美國的預測還要複雜困難得多。因此，即使對於新興大國趕超美國這一點，觀察者也還需持謹慎態度，“關於美國興衰的辯論已經進行了半個多世紀，看樣子還將繼續半個多世紀”。但從《環球時報》記者的這次美國之行看，美國正在緩慢復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