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言平：由“于丹被嗆”反思文化獨立

于丹在北大被嗆下台，輿論沸騰。事情緣起，據説是在北大百年講堂的一場崑曲表演結束時，于丹被邀上台分享心得，她剛説“代表”全體觀眾向老藝術家們鞠躬時，有觀眾不願意“被代表”，發出“請下去”的嗆聲，將她“轟”下台去。

對於這方莊重的文化舞台而言，“于丹被嗆”不過是小插曲而已。但如此小插曲，卻引發了關於文化明星與傳統文化、道德素質和文化涵養的大討論——于丹“文化超女”身份的爭論再掀熱潮；對於發出嗆聲的觀眾，有人認為情理之中，而有人則覺得缺乏涵養。

面對“嗆聲”，以大談道德文化而聞名的于丹，無疑是尷尬的。在北大百年講堂這樣的文化重地被嗆，不禁讓人疑問：于丹的道德傳教，到底任重而道遠，還是偏離了文化真義。

自由，是文化天然的基因。因此，“兼容幷包”才是文化的合理生態。恰如胡適先生所言：“自由”是個倒轉語法，倒轉過來即為“由自”，就是“由於自己”，就是“由自己做主”，不受外來壓迫的意思。基於文化的這種自由天性，無論是于丹，還是觀眾，都該反思，什麼才是獨立的文化生活。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文化信仰和道德宗旨，于丹藉助央視平台的話語優勢講論語、説道德、灌“心靈雞湯”，這是否是她所言的“享求文化平等的權利”呢？如果文化和道德成為某種灌輸和説教，那麼無疑是種文化的軟暴力。這或許也是為何她甫説“代表”即被嗆聲的原因。在文化這方個體的自由領地，任何意欲“代表”或凌駕他人意志的行為，都是粗暴的冒犯。

不願意被“代表”，發出嗆聲，方式也許可以更趨於寬容和理性。但在個體意志屢屢“被代表”、話語地位往往失衡的時代，理性平等的對話，恐怕並不容易。某種意義而言，在文化的自由領地，文化融合正漸漸變成了某種話語對抗。自由的文化被壟斷話語和功利的場所裹挾，沒有平等對話，怎會有“兼容幷包”的文化雅量。

無論是嗆聲的軟暴力，還是“約架”的“全武行”；無論是捧紅于丹，還是炮轟于丹，折射的都是文化生態的非理性。文化場域，合而不同，“文化超女”、“全民偶像”本身就是個畸形的文化現象。應該意識到，影響並不等於替代和凌駕——每個人都是獨一無二的，別人的道德理解並不能成為你的道德信仰，別人的文化認知並不等同於你的價值取向。但很顯然，在當下文化生態中，不少所謂大師、學者，正有意無意充當着衞道士和文化領袖的角色，成為文化的壟斷者。而對於更多試圖捍衞文化自由領地的普通民眾而言，則在壓抑中迫切打破這種話語壟斷下的文化霸權。于丹被嗆，不過是這種矛盾在偶然情境的具體表達罷了。

無論你認同或不認同于丹，于丹就是于丹，你就是你。文化的自由，依靠的是個體價值和信念的篤定，而非隨波逐流，沒有大眾主流和小眾異端。面對話語不公平，不願意“被代表”，發出嗆聲噓聲可以理解；但是在文化場域，無論大師還是平民，都應該對彼此多些寬容和敬畏。文化領地，唯尊重別人自由，方自得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