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醫不是福爾摩斯

殯儀館的解剖室內，兩位法醫打開了死者的胸腹腔，皮下肌肉呈現出缺血的狀態。

“如果身體的一部分軟組織被重物壓迫，皮膚和皮下組織的毛細血管中的血液就會被擠壓到旁邊，受壓的這一塊就會缺血。”其中一位緩緩説道。

“你説的是，她是被人用膝蓋頂住胸口，然後用枕頭作為襯墊捂死的？”另一位急忙問，“可他們夫妻關係這麼好，男的為什麼要殺妻子？”

“屍體是不會説謊的。”

一例看似病死的謀殺案就這樣被揭發了出來。

這是小説《屍語者》的情節。不過，按照作者秦明的説法，書中20個案例都源自真實。秦明是一名來自安徽省公安廳的主檢法醫師。

小説的主人公名叫老秦，他的工作便是解剖這些千奇百怪的死者——有時候是屍體，有時候是骸骨，有時候是半屍半骨，有時候是無屍無骨。正是這些遺骸，在法醫的刀下拼湊出死亡的最初面貌，也將最原始的故事一一還原。

作為一個和屍體打交道的職業，法醫聽上去真是神秘而刺激。他們要為案件的偵破提供線索，為法庭審判提供證據，另外還有檢驗活體的傷殘程度、親權鑑定等等。

這是一個古老的行業。早在公元前44年，古羅馬著名的凱撒大帝被人殺害了，元老院的人找來了醫生檢驗屍體。經過鑑定，凱撒大帝的屍體上一共有23處創傷，其中在胸口第一和第二道肋骨之間的貫通性刺傷是最終致命的傷口。這個案例被世界法醫學史公認為是最早的檢驗他殺案例。

秦明筆下法醫老秦的第一個案例，看起來像是對凱撒案的致敬，主人公要在7處刀傷中判定哪一處是致命傷。

“刺進肋骨後拔刀扭轉，很容易形成刀刃的捲刃，那麼在捲刃以後再次形成的創口創壁就會留有皮瓣，”在檢驗兇器之後，法醫得出結論，“致命傷可以肯定是這把刀（三把刀中紅色刀柄的一把）形成的。”

這是為了在多名犯罪嫌疑人中尋找導致死者死亡的直接關係人，從而尋找案件定罪量刑的關鍵證據。

不過，凱撒被害作為政治事件，兇手的確認和緝拿完全不依賴於這次鑑定，被元老院找來的法醫所作的最大的貢獻，就是把事實記錄下來，留下了一個真實的數據。

這也是大部分時候法醫要做的事情。

在我國湖北省雲夢縣出土的秦簡中，記錄了大量關於他殺或縊死的屍體、首級、外傷性流產、麻風病的檢驗條例。這些來自公元前262年至前217年的竹片上，有着詳細的現場勘查描述，唯一看起來比較有戲劇性的，大概僅僅是一些損傷性狀和兇器推斷了。

法醫們的工作內容，大抵也包括了傷情鑑定、屍表檢測等等，他們幾乎每天都圍着解剖台打轉兒，在斂屍房裏進進出出。

當然，還有案發現場勘察。但是，這裏絕不會出現那種，只有法醫一個人獨自出現在案發現場、如同孤膽英雄一般排除萬難地取證勘察，並且最終和躲在一旁的兇手鬥智鬥勇甚至生死相搏的情節。

法醫不是福爾摩斯。

出於大眾觀念等某些原因，大部分人對這個職業仍然敬而遠之，這甚至不是一個受歡迎的專業。秦明小説中的主人公老秦，是他大學班上40名同學中唯一的一個第一志願，其他人都是服從分配被分到了這個專業。

從此，他義無返顧地加入了這一職業。老秦這樣進行自我介紹：閲屍無數，明察秋毫，無愧“屍語者”之名；一雙鬼手，只為沉冤得雪，滿懷佛心，惟願人間太平。

《屍語者》

法醫秦明著

湖南文藝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