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省追查“車窗拋物”公務車始末

11月26日上午，武漢市城管局接到了一筆跨省匯款。這筆匯款金額為50元，匯款單位是河南省新鄉市鳳泉區財政局。

當天下午4時許，武漢市城管局“車窗拋物有獎舉報專班”葉姓負責人在一場新聞發佈會結束後，接受了中國青年報記者採訪。“10月22日，一輛車牌號為‘豫’開頭的河南車輛在武昌小東門路段行駛。有市民拍攝到這輛車車內的乘客向窗外拋擲煙頭的視頻。”

11月中旬，武漢市城管局收到市民發來的這段舉報視頻。視頻是用錄像機拍攝的，全長1分鐘左右。“具體舉報日期我記不清了，應該是11月16日之後。”葉姓負責人回憶道。

“視頻清晰顯示，坐在司機後面座位的乘客從車內扔出了一個煙頭，時間是10月22日下午四點二十幾分。”據曾經查看過視頻的王姓媒體人介紹，這段視頻還提供了一個重要信息，違章車輛的車牌號為：G-KJ278。武漢市交管部門查詢後，最終將拋物車輛鎖定為河南省新鄉市鳳泉區財政局一輛公務用車。

11月19日下午，武漢市城管局在確認舉報屬實後，聯繫涉事車輛所屬單位通報此事，並向該單位寄出“車窗拋物不文明行為告知函”，要求違規車主在7天內到武漢接受處罰。

11月20日上午，河南新鄉市鳳泉區財政局辦公室葛姓負責人在多家媒體上看到了相關報道。“第一反應是把這些情況向單位相關負責人説明。隨後，我們又聯繫武漢市城管局確認情況。這輛公務車確實是我們單位的。當天下午，財政局召開了全體會議。”他告訴中國青年報記者。

當天中午，鳳泉區財政局向武漢城管局發出了名為“鳳泉區財政局認真對待網上報道事件”的回函，向武漢市城管局確認了其發佈信息屬實。回函全文300餘字。回函中解釋道：雖尚未收到武漢寄發的“告知函”，但仍認真對待，及時處理。經落實，鳳泉區財政局豫GKJ278公務車於2012年10月22日因聯繫招商項目途經武漢時，車內一職工向外扔出煙頭，被市民抓拍，情況屬實。

當天下午的會議持續了半個小時左右，財政局上下共30多人蔘會。“主要對當事人提出了嚴肅批評，也是為了引起所有人的警戒。會議內容包括道德、文明衞生教育。這次會議並沒有過多提及公務車使用問題，因為這方面已經出台過很多制度和文件了。”葛姓負責人説。

此次事件首次進入媒體視線是在11月19日。當天，正值武漢市城管局針對車窗拋物處罰措施實施滿一個月。下午兩點半左右，城管局召開發佈會，回顧一個月來的工作進展。出席發佈會的媒體人，都得到了一份新聞通告，其中提到這次“跨省追責”違章車輛的情況。

“通稿中對這部分內容的表述僅有一句話：‘針對跨省違章車寄出一張通告函’，但沒有提及車輛所屬單位、車型及車主聯繫方式等信息。”一位參與了當天發佈會的知情人告訴中國青年報記者。

“根據武漢市城管局最初提供的這些資料，我們不能確定車輛信息，還猜測會不會是套牌車。11月19日下午，和鳳泉區財政局聯繫後，他們也表示不能確定，但承認單位內確實有一輛牌照、型號、顏色都相符的公務車。”王姓媒體人表示。

據葛姓負責人回憶，“當時，我有事外出，沒在辦公室，所以第一次在電話中與武漢方面溝通的是一位工作不久的年輕人。他並不掌握單位車輛的具體情況，也沒向對方解釋清楚。”

“這輛公務車的目的地我不清楚。對於此次外出詳情，鳳泉區財政局方面沒有過多介紹，畢竟牽涉內部工作，可能他們不便透露。”王姓媒體人説。

“這次‘車窗拋物’專項整改，主要是想將武漢市變得更乾淨。每年清除這些外拋垃圾，環衞工人的工作壓力和安全威脅都很大。只要羣眾送來的舉報視頻屬實，我們都會獎勵舉報人100元。”葉姓負責人解釋此次整改目的。

據瞭解，武漢市城管局自10月18日起實行“車窗拋物”舉報獎勵制以來，共收到400多份音像舉報資料，其中有效舉報為86件，私家車約佔2/3，另外，還有企事業單位車輛、出租車以及公務車。武漢市城管局已分批向違規車主寄發《車窗拋物不文明行為告知函》，其中包括這輛“外省籍”公務車輛。

違章車輛中是否存在當地公務用車？葉姓負責人告訴中國青年報記者：“市民舉報的車輛中，僅有這一輛外省公務車，其餘均為私家車。”

武漢市城管局副局長朱建華表示，跨省追責主要是為提醒車主，“車窗拋物”屬違規行為。按照武漢市出台的“車窗拋物”處罰相關條例，如果車主未在規定時間內到武漢城管局接受處罰，城管局將在媒體上曝光車牌號及所在單位。

對於鳳泉區財政局積極上繳罰款，葉姓負責人表示：“我們的目的不是罰款，但他們的回應值得肯定。專項行動還會繼續。”11月22日，“武漢市城市管理局”官方微博也發佈信息稱：“這幾天，大家對外省車輛拋物的新聞非常關注，涉事單位高度重視……我們對該局的積極配合和真誠態度表示敬意和感謝。”

據王姓媒體人介紹，起初曾有人建議鳳泉區財政局方面親自上門繳納罰款。“但是他們表示，這樣花費成本太高，所以希望武漢方面提供一個匯款賬號。武漢城管局是第一次跨省追責違規車輛，並沒有專項賬號。最終，鳳泉區財政局通過郵政匯款繳納罰金，收款人寫的是武漢市城管局一位金姓工作人員。”

對於“較真兒”於跨省繳納罰款，葛姓負責人的解釋是：“儘管跨省追責主要目的不是處罰，但我們還是希望能積極配合其工作。武漢城管局付出了勞動，我們應該遵守規則，尊重勞動成果。交上罰款，能自我懲戒，也體現一種誠信吧。”

談及違規當事人具體身份，葛姓負責人表示，“就是一名普通職工，當時坐在駕駛員後面的位置。我們單位和當事人都認識到錯誤了，對這名職工進行了嚴肅的批評，也會繼續積極回應武漢方面的處罰。但當事人的身份暫時不會公開。他這段時間壓力很大，如果繼續追問個人信息，他的負擔會更重。”

對此，媒體評論員翟春陽認為，公務人員的一舉一動都關乎政府形象，應格外注重自身言行。“兩家單位高效、謙虛、認真的態度值得肯定。如果所有公務車、公務員都能有錯就改、敢於擔責，一定可以改變人們對其的‘特權’印象。我們需要更多‘較真兒’的執法者和謙虛的受罰者。公權力唯有時刻處於監督之下，才能按規矩運行。”他説。

他還指出，截至目前，武漢市車窗拋物舉報獎勵專班共接到各類車窗拋物舉報427件，無一例本土公車。“最能證明武漢城管嚴格執法的，不是對外省、基層公務車輛的執法態度，而是對武漢當地、上級部門公務車輛的執法態度。目前，這個疑問還無法排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