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用黃金大米兒童家長:不想讓孩子帶着陰影生活
中國疾病預防控制中心等3家機構昨日聯合公佈的“黃金大米”事件調查情況通報稱，此項轉基因試驗違反了相關規定、科研倫理和科研誠信，相關責任人已被撤職。上述機構為此次事件造成的不良影響向公眾致歉。調查確認2008年衡南縣江口中心小學的試驗中，有25名兒童食用了一餐“黃金大米”，每人60克左右。不過，部分家長對調查結果提出異議。
發端
“黃金大米”試驗起風波
2012年8月，《美國臨牀營養雜誌》發表了一篇題為《“黃金大米”中的β-胡蘿蔔素與油膠囊中β-胡蘿蔔素對兒童補充維生素A同樣有效》的研究論文，該論文的主要作者為美國塔夫茨大學湯光文、湖南省疾病預防控制中心胡餘明、中國疾病預防控制中心營養與食品安全所蔭士安和浙江省醫學科學院王茵。國際環保組織“綠色和平”隨即譴責研究人員使用轉基因大米對中國6至8歲兒童進行人體試驗，掀起軒然大波。
隨後，衞生部和浙江省、湖南省有關方面，責成中國疾病預防控制中心、浙江省醫學科學院和湖南省疾病預防控制中心聯合對論文中涉及的有關問題展開深入調查。
調查
25名兒童一餐各食60克
昨日公佈的“黃金大米”事件調查情況通報稱，“黃金大米”試驗屬於湯光文主持的“兒童植物類胡蘿蔔素維生素A當量研究”項目，項目內容是研究菠菜、“黃金大米”和β-胡蘿蔔素膠囊中的類胡蘿蔔素在兒童體內的吸收和轉化成維生素A的效率，探索預防兒童維生素A缺乏症的途徑。2008年，該項目由浙江轉移至湖南，與蔭士安在湖南開展的國內項目“植物中類胡蘿蔔素在兒童體內轉化成為維生素A的效率研究”合併進行，並確定衡南縣江口鎮中心小學為項目點。
2008年5月20日至6月23日，試驗在江口鎮中心小學實施。80名受試兒童被隨機分為3組，其中1組25名兒童於6月2日隨午餐每人食用了60克“黃金大米”米飯。“黃金大米”米飯系由湯光文在美國進行烹調後，未按規定向國內相關機構申報，於2008年5月29日攜帶入境。6月2日午餐時，湯光文等人將加熱的“黃金大米”米飯與白米飯混合攪拌後，分發給受試兒童食用。
試驗前，課題組曾召開學生家長和監護人知情通報會，但未説明試驗將使用轉基因的“黃金大米”。現場僅發放了知情同意書的最後一頁讓家長和監護人簽字，而該頁上沒有提及“黃金大米”，更未告知食用的是轉基因水稻。項目負責人在簽署知情同意書時還故意使用“富含類胡蘿蔔素的大米”這一表述，刻意隱瞞了使用“黃金大米”的事實。
3名責任人受到處分
通報稱，調查表明，項目所用“黃金大米”從境外帶入時未經申報批准，違反了國務院農業轉基因生物安全管理有關規定；項目在倫理審批和知情同意告知過程中，刻意隱瞞了試驗中使用的是轉基因大米，沒有向學生家長提供完整的知情同意書，違反了衞生部《涉及人的生物醫學研究倫理審查辦法（試行）》規定以及科研倫理原則，存在學術不端行為；項目主要當事人在接受有關部門調查項目實施情況時，隱瞞事實並提供虛假信息，嚴重違反科研誠信。
通報稱，根據《事業單位工作人員處分暫行規定》《國家科技計劃實施中科研不端行為處理辦法（試行）》《中國共產黨紀律處分條例》等規定，中國疾控中心營養食品所給予蔭士安撤銷婦幼營養室主任職務、技術職稱從二級研究員降至三級的處分，令其3年內不得主持科研工作，取消其博士生導師資格，所黨委決定撤銷其黨內職務；浙江省衞生廳黨組決定撤銷王茵浙江省醫科院科技處處長職務，浙江省醫科院決定撤銷王茵保健食品研究所營養與食品衞生研究室主任職務，取消其二級研究員推薦資格、院學術委員會委員資格和院倫理委員會委員資格，令其3年內不得參與職稱晉升評委會工作，浙江省醫科院黨委決定給予其黨內警告處分；湖南省疾控中心鑑於胡餘明在課題實驗現場管理中存在疏於管理、工作失職的行為，決定撤銷胡餘明疾控中心主任助理、科主任職務，湖南省疾控中心黨委決定給予其黨內警告處分。
中國疾控中心、浙江省醫科院和湖南省疾控中心表示，將以此為戒，進一步加強科研項目過程監管，完善內部規章制度，加強法律法規、科研誠信、職業道德和醫學倫理教育。
質疑
名單及食用次數前後矛盾
賀先生和秦女士（化名）都拒籤補償協議，且對調查結果存有異議。他們的孩子參加了試驗但未食用“黃金大米”。
根據三方聯合公佈的調查情況，80名兒童被隨機分為3組，其中一組25名兒童在2008年6月2日的午餐中食用了60克“黃金大米”米飯，僅此一次。而衡南縣政府11月30日通報稱，參與實驗的學生共88名，其中編號為36至60的25名兒童食用了“黃金大米”。
“11月30號開完會後，縣裏的人就一直做我們的思想工作，要我們籤協議，逼得很緊”，秦女士昨天在電話中表示，不能完全相信通報的調查結果，“拿什麼證明？”
“沒給我們看當時的試驗記錄，名單一會兒説是12個男孩、12個女孩，後來又變成15個男孩、10個女孩，變來變去。”秦女士還提到，孩子2008年和2009年兩年均參加了有關課題，“2009年的不知有沒有問題。”
賀先生認為，論文中稱給24個孩子在21天時間裏每日吃“黃金大米”，調查結果稱人數為25個且只吃了一次，兩者顯然有矛盾，沒法讓人信服。
中國科學院植物研究所研究員蔣高明昨晚在博客中表示，“黃金大米”事件儘管有了説法，但許多內幕依然沒有揭開。“那些被試驗的孩子僅吃了一頓轉基因大米嗎？僅吃一頓如何能夠在國際刊物上發表經過同行評議的學術論文？”
賠償方案一刀切不合理
“我沒簽，要他們寫個保證，保證我的小孩健康成長，像個女孩，很簡單。但他們不答應，所以我不要這個錢，不可能買我小孩一生的幸福”。秦女士説，儘管已上初一的女兒很懂事，但外面各種議論不可能不影響到她，“我覺得孩子壓力很大，脾氣也變大了，受好大的創傷。”
賀先生的兒子更是因此休學。“他上網看到，説吃這個轉基因食品會影響生育能力，生物老師也在課上提到，説吃了‘黃金大米’不好，他就覺得自己肢體發育會有影響，抵抗力也差了，10月開始就不肯去上學。”孩子變得脾氣很壞，甚至有暴力和自殺傾向。他上月帶孩子去長沙“找兒童心理學專家，説孩子有心理障礙和情緒障礙，程度很嚴重”。孩子現在每天吃藥調理。
“跑醫院下來都不止花了1萬塊錢，憑什麼吃了的給8萬，其他給1萬？其他孩子就沒有精神損失費？”賀先生認為補償不能一刀切，而他最希望的，是政府能幫忙請一個心理醫生，説服孩子重新去上學。
賀先生和秦女士都表示有找律師的打算，但覺得當地的律師“肯定不敢接案子，不知道該找誰”。
對話
不想讓孩子帶着陰影生活
京華時報：這事就這樣解決了？
家長（孩子食用“黃金大米”已領到補償金）：差不多解決了，星期天帶孩子去省城醫院檢查，小孩子現在在上學。
京華時報：目前還有什麼擔心？
家長：擔心是擔心，但現在解決了，不想再鬧了，大家都有工作，都有生活，早一點平息也好。越擔心越沒用，該來的總是會來，但我們總相信小孩子吃了會沒事的。
京華時報：您的孩子有沒有受到影響？
家長：我家裏對這件事態度都比較樂觀，所以小孩子也沒受影響。其他家長緊張的話，小孩子可能也跟着是一樣的態度。
京華時報：孩子有説起一些自己的擔心嗎？
家長：沒有，我什麼都跟孩子説了，我説這米沒事，所以不管外面怎麼説小孩子都不相信。我們不想把這種陰影帶給孩子，不想讓孩子帶着這個陰影生活。
京華時報：您相信現在的調查結果嗎？
家長：我還是相信的。京華時報：我看報道説，協議中註明，如孩子有後遺症，政府會負責，協議上有沒有具體寫以什麼方式負責？
家長：那沒寫。
京華時報：不怕如果有問題將來不起作用？
家長：政府應該不會吧。
京華時報：您怎麼看這次試驗和讓孩子吃“黃金大米”的專家？
家長：我想他們應該受到相關處罰了吧。但我想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利益，所以怎麼説呢……就是他也為他的利益。
進展
籤協議家屬領到補償
衡南縣政府11月30日在江口鎮政府向學生家長通報了試驗有關情況，還給出了一個補償方案：未食用“黃金大米”的兒童，家屬每户補償誤工費1萬元；食用了“黃金大米”的兒童，家屬每户補償誤工費、精神撫慰費8萬元。官方提供了補償方案協議讓25名兒童的家長簽署。為避免他們的擔憂，協議上註明，如以後有後遺症，政府會負責。
昨天下午，部分簽署協議的學生家長已領到補償金。一位不願透露姓名的家長昨晚在電話中告訴記者，下午縣政府已將8萬元補償金送到家裏。根據協議，本週末孩子將被統一安排去省城醫院接受檢查。
專家説法
未發現“黃金大米”有危害
國家食品安全風險評估中心研究員徐海濱説，與普通大米相比，“黃金大米”除β－胡蘿蔔素含量增高外，其他營養成分未見改變。目前尚無證據表明“黃金大米”會對人體健康產生不良影響，也無證據表明6至8歲兒童一次性攝入60克烹調熟的“黃金大米”米飯會對健康造成危害。
中國農業科學院生物技術所研究員黃大昉説，2009年，美國曾進行過為期36天的成年人食用“黃金大米”的營養轉化研究。據正式公佈的科學資料，每人一次性攝入200克“黃金大米”，沒有發現受試者健康異常。
本報記者商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