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建南妻子蔣運慶深情追憶:"大隻佬"善哄"母老虎"
我的“大隻佬”
——郭建南妻子蔣運慶深情追憶與“宅男”老公的愛情親情
記者手記
能採訪到郭建南的妻子蔣運慶,有些意外。此前,我和同事去了陽西、去了廣重,採訪了同事、領導、村民、學生,他的形象日益豐滿,但獨缺家人回憶。記者提出採訪邀約,廣重方面表示,蔣運慶和孩子不想被打擾,只想過普通人的生活。深深體會到其中的悲痛,記者遂放棄了採訪家屬的念頭。
12月7日下午,記者到郭建南供職的廣重集團廣東輕工業機械有限公司採訪預約的一羣工友。蔣運慶和姐姐蔣運萍靜悄悄地走進會議室落座,直到她們自我介紹時,記者才得知她就是郭建南的妻子。
蔣運慶剪着齊耳短髮,穿着灰黑色呢子外套和深色褲子,袖子略微有點長,翻過來折起了一截。採訪過程中,她的話一直不多。記者問及郭建南的往事,她總是三言兩語,簡單作答;每每憶及温馨時刻,觸景生情,她總是極力忍着,將洶湧而來的情感和眼淚在沉默中壓回去。
每當此時,她的手經常不由自主地輕撫左手手腕上的玉鐲。那是郭建南去年送給妻子的生日禮物。那裏,寄託着她的思念。(蔣悦飛)
本報記者蔣悦飛
約定的每晚平安電話,他爽約了;
約好的重温蜜月之旅,此生再也不能成行;
約定的關於即將大學畢業的女兒未來之路的探討,他無法兑現承諾……
11月22日,郭建南匆匆離去,來不及跟最親最愛的人説一聲再見,也給這個温馨的小家帶去了無盡的哀思。
前天,記者再次來到郭建南的工作單位廣重採訪,他的妻子蔣運慶第一次那麼深、那麼沉地向記者敞開心扉,道出了她心中的郭建南,他們青澀的愛情、温馨的蜜月、油鹽醬醋的婚姻、沉甸甸的父愛,還有他那永遠忙不完的工作。
如今,蔣運慶最大的心願是到丈夫生前扶貧的地方,走一走,看一看。
青梅竹馬 兩小無猜
蔣運慶和郭建南稱得上兩小無猜,他們是初中同學,又進了同一個工廠、同一個班組,愛情的種子在兩顆年輕的心中悄悄地種下。上世紀80年代的愛情沒有現在的火辣,兩個人又生性低調,保密工作更是到位,眉目傳情之間,甚至連郭建南最好的兄弟也給瞞過了,直至他們公佈要結婚的消息,大家才恍然大悟。
郭大哥用什麼打動了蔣大姐?“老實。”蔣運慶想都沒想地回答。沒有花言巧語,也沒有浪漫的舉動,但郭建南的一言一行,“嘴上不説,就是能夠感受到”,蔣運慶想了想,“或者,緣分天定吧”。
蜜月之旅 再也無法重温
蜜月期間,夫妻倆浪漫了一回,遠赴北京的旅遊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回憶。因為,這次蜜月旅行也是兩人唯一的一次長途旅行,後來“他總是太忙,沒時間”。
郭建南曾經向妻女許諾:女兒明年大學畢業之際,剛好他駐村扶貧工作也將到期,一家三口一起去北京旅遊,重温蜜月。“如今,來不及了……”蔣運慶的聲音一下子低下去了。
結婚時,蔣運慶給丈夫織了一件黃色的毛衣,這件毛衣郭建南一直穿到去世之前。女兒提醒他換一件,他説:“這是‘温暖牌’的,我怎麼捨得換。”憶及往事,蔣運慶頭垂到了桌面,拼了命地忍着淚。
“大隻佬”善哄“母老虎”
婚後,對誰都包容的郭建南,疼妻子疼得不行。擦地板、灌煤氣、交電費,不僅對外打交道的事一手包下來了,家務活郭建南也常常搶着幹。“別人是用拖把拖地,他做得特別細,用抹布跪在地上擦,擦得特別乾淨。”妻姐蔣運萍説。
駐村時,郭建南每天自己買菜做飯。蔣運慶説,其實他一直不怎麼會做飯,一個人去了陽西只能自己學,“常常打電話問我怎麼做,邊學邊做”。郭建南最喜歡的菜其實並不是他在陽江天天蒸的魚,而是“燒肉”,“每次回家都必買”。“陽西收入不高,但豬肉比廣州還貴,他捨不得買,他説那裏魚是相對便宜的。”
蔣運慶説,丈夫是“宅男”,不喜歡逛街,就喜歡看書。他們倆都屬虎,郭建南常常戲稱“家裏有隻母老虎”,蔣運慶則叫郭建南“大隻佬”,因為他身形魁梧。不過,這個“大隻佬”處處讓着“母老虎”,他還將哄“母老虎”的經驗傳授給一起扶貧的同事,説自己一直忙於工作,很少顧及家庭,所以一定要對老婆孩子好。
最後一通電話聊的是老人
2011年年初的時候,郭建南接到集團的任務去陽西扶貧。“那麼遠,很辛苦,剛開始我是反對的。”蔣運慶説,“但他既然決定了,我也只能默默地支持他。”
郭建南下鄉之後,兩個人約好了每天要打一個電話報平安,“一般都是他打過來,我不敢打擾他。”11月21日晚,“母老虎”和“大隻佬”打了最後一個電話。電話裏,郭建南讓妻子注意身體,並提醒妻子次日陪岳父去醫院看病。
蔣運慶:“忙不忙?”
郭建南:“很忙。”
蔣運慶:“那就不聊了,早點搞掂忙完早點休息。”
郭建南:“再聊幾句吧,明天記得給爸爸看病。”
蔣運慶:“沒事。有話明天再説吧。”
孝順,也是郭建南打動蔣運慶的法寶之一,“最讓我感動的就是他的孝順,無論是對他自己父母,還是對我父母。”
“女兒乖”三字竟成遺言
婚後不久,他們就有了一個可愛的女兒嘉欣。“是父親,也是朋友。”蔣運慶如此形容父女倆的關係。郭建南對孩子學業要求很嚴,但嚴要求的背後是深深的關愛——女兒高考報志願,郭建南在每個級別都選擇幾所合適的學校,把近三年入學成績、畢業去向等都找出來,做成一個一目瞭然的表格,供女兒參考。
11月13日,老郭給即將參加研究生入學考試的嘉欣發短信打氣:“女兒,聽聞你要考試了,要注意穿暖,吃好,鍛鍊身體,要學科考試為主,研究生考試為輔。上天會保佑你的!”嘉欣回覆:“承您貴言!哈哈,爸爸也要勞逸結合,注意休息!”老郭回覆:“女兒乖。”
可是,爸爸沒有“勞逸結合”,“女兒乖”三字竟成最後的遺言。父親的短信,嘉欣手機裏還保存了15條,“我會一輩子都保存它們的。”
蔣運慶哽咽着説:“本來商量了,11月24日他回來的時候,一起商量女兒畢業或者考研後的打算。可是……太突然了,什麼都沒來得及交代。”
妻女想去他扶貧處看看
“他的身體一直沒什麼大礙的。”妻子和工友都説,郭建南一直挺胖,“只是去了陽江之後,太辛苦,瘦了些。”但當記者將他在陽江的工作照翻出來給大家看時,一些工友驚呼:“怎麼瘦了這麼多?!”
特別是老郭去扶貧後很長時間沒有機會見面的朋友都感嘆一年多來老郭的變化之大,“你看這一張,又黑又瘦”。
蔣運慶説,駐村扶貧後,丈夫瘦得很快,但他很開心,特別是在回家説起成立教育基金的時候,神情之間特別有滿足感。蔣運慶曾經多次提出要去陽江看他,但都被他拒絕了。“他説那個地方真的很窮,人們很苦,勸我不要去。”
郭建南撒手而去,到郭建南生前扶貧的地方走一走,也成了母女倆的心願。“等我和媽媽的心情平息一點後,我們要去一趟爸爸扶貧的地方。”郭嘉欣説。這也是母女倆執意不要陽西的百姓捐款的理由:爸爸是去扶貧的,我們要了捐款就違背了爸爸的初衷。
臨別,記者問蔣運慶:“如果郭建南還在的話,你最想跟他一起做的事是什麼?”
“如果,如果,沒有‘如果’……”蔣運慶喃喃自語。
“家裏應該有很多事等着他做吧?”
“他本來就是一家之主,什麼事情都是他想的,他不用我分心的。世上沒有‘如果’的……”蔣運慶邊説眼淚已經止不住地流下來。